【木頭人】艱難地用指尖夠到手電,對準蠢蠢欲動的水藻。
他知道這不是巧合,鹿丘白就是看準他的方向丢的,為了讓他能夠應付水藻的圍剿。
【木頭人】看向自己的雙腿,隻這片刻,水藻已經吞噬了他的膝蓋。
他将手掌貼近胸口,默默道:“願彌賽亞與你同在...鹿醫生。”
甲闆上,鹿丘白正抱着匣子奪命狂奔。
入夜後,甲闆上又起了霧,張成頭頂的光在霧中迷蒙可見,海浪沖刷船身,像有人在雨天叩門。
水藻對他圍追堵截,鹿丘白一腳踩中藻葉向前跪倒在地,手腕腳踝同時被纏住。
幸好增高靴皮夠厚,水藻一時無法接觸到他的皮肉,但手掌就沒有那麼幸運,被水藻牢牢黏附。
鹿丘白一咬牙,手臂發狠向外拔,血肉撕裂的劇痛襲來,掌心生生被水藻扒下一層皮來。
鮮血噴湧的刹那,水藻像得到仙露澆灌,長勢猛地更快,甚至相互撕扯,争搶起他的血液來。
鹿丘白想起自己的血對污染體很有吸引力。
血流着也是流着,他幹脆邊跑邊用力甩手,将血向四面八方甩去,分散水藻的目标。
腳邊的水藻被引開一些,鹿丘白沒有選擇往船艙跑,而是向着甲闆頂端沖刺。
跑到甲闆盡頭,運動過度的眩暈和反胃一起襲來,他扶着欄杆急促地喘息着。
要引開張成,就不能隻引開張成,隻要張成還在船上,無論逃到哪裡都是甕中之鼈。
而想要離開污染磁場,必須解決污染源,可惜心髒的污染指數太高,船上已經沒有人能夠與之抗衡。
他們面臨的幾乎是絕境。
有什麼辦法能夠兩全其美,同時把張成和心髒都解決?
鹿丘白一路上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他轉動目光,看向霧氣中冷漠的海面,臉色一下子更白,一邊幹嘔着,一邊強迫自己仔細觀察。
甲闆上已經鋪滿了水藻,海裡卻沒有水藻。
剛才一路跑來,他發現甲闆濺上海水的部分,水藻稀稀拉拉,一旦脫離水漬範圍,就立刻密密麻麻連成一片。
而匣中的心髒,也在他不斷靠近海時跳得更加急促。
它們看起來,似乎不願意接近大海。
又或者,是在...
害怕大海。
能夠讓A級污染源感到害怕,隻可能是海中有什麼更加恐怖的存在。
鹿丘白猛地一錘欄杆,這一瞬間,他徹底體會到範進中舉的狂喜,臉上的笑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明媚燦爛。
據說,索爾号事件發生後的那一周,海上生成了觀海市建市以來最大的海龍卷,就連停在船塢裡的漁船都被一夜之間摧毀。
鹿丘白就是在這樣的極端環境下,躲過了海上龍卷,避開了搜救隊的搜索,漂流了整整七天。
從被救起到被送入精神病院,他接受了一輪又一輪的詢問乃至審問。
就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人們也總是在不經意間一遍遍地問他:
“小鹿,當年你究竟是怎麼活下來的?”
過去,鹿丘白隻能笑笑,說:“抱歉,我不記得了。”
而現在,他終于能夠回答這個問題。
匣中的心髒就是生成污染磁場的污染源,那麼,當年的索爾号上,會不會也發生了和S224号一樣的事情?
沒有被搜救隊發現,是因為他根本不在現實世界,而是被拽入了污染磁場?
如果是這樣的話,當年隻有七歲的他,該怎麼才能活下來?
高燒讓他忘記了很多事情,但他仍然記得與母親最後的對話。
他央求母親不要丢下自己,而一向溫柔的母親,将他狠狠扔進了海裡。
就是眼前的這片海。
身後有光亮起,張成踏着沉重的步伐追來。
他怒不可遏,發誓要将偷走他照片的惡人開膛破肚。
海風揉亂長發,青年回身與張成對視,遺憾地歎了口氣。
他後退一步,面對着海面跨坐上欄杆,隻稍一個不穩就會直接翻倒下去。
風吹得照片前俯後仰,鹿丘白故技重施地揮舞着照片,對張成道:“you jump, I jump.”
中國魚張成顯然沒有聽懂,一雙魚眼死死盯着照片。
鹿丘白又看向懷裡的匣子:“and you.”
心髒顯然聽懂了,在匣中瘋狂地跳動起來,震得鹿丘白手臂發麻。
鹿丘白毫不懷疑,要是沒有匣子封印,心髒已經從他掌中跳走了。
他溫柔地摸了摸匣子,安撫心髒情緒:“沒事,我也怕。”
下一瞬,張成怒吼着大步沖來,怒張的大嘴在鹿丘白眼前不斷放大。
就是現在!
鹿丘白沒有片刻猶豫,整個人縱身一躍!
極度的失重席卷而來,他死死盯着海面,隻見到海水倒映出一簇亮光,像黑夜裡轉瞬即逝的燈火。
是張成跟着他跳了下來。
而這光很快被濃重的黑暗吞噬。
在海的下方,一團墨漿般濃郁的陰影,不斷擴散着,像一張巨網正在張開,等待着他自投羅網。
鹿丘白撞入海中,身形轉瞬被海水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