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職業的緣故,蔡肖青着裝一般都很闆正簡約,幾乎不曾戴過紮眼繁瑣的配飾,妝容也是點到即止,從不過分修飾自己。然而在這個天氣依舊悶熱的十月,她卻稀奇地系了條絲巾。
晚飯後,全家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溫馨情景,是蘇楠夢寐以求的,這樣放松的狀态下,她話不免多了起來:“媽,你不熱嗎?”
蔡肖青幾乎是立馬明白,她摸着絲巾,沒什麼表情搖了搖頭。蘇遠坐在旁邊握住了她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泛起白色。
“好像這還是第一次看你系絲巾呢......”蘇楠坐的端正,手裡細心剝着橘子,沒話找話般繼續說。
“你把心思放在學習上,關注這些做什麼?”蔡肖青不算溫和的語氣打斷了她。
完整無損的橘子被摳破一個洞,橙黃的汁水立馬浸濕了蘇楠的指甲蓋。
蔡肖青似乎意識到語氣有些失态,放緩了聲音:“把作業拿出來我看一下。”
聽了這話,蘇楠隻是坐着,她停止了手裡的動作,被剝了一半的橘子無處安放,如她此刻的心境一般。
這樣的話蘇楠以前沒少聽過。
當她覺得家中冷清,想要養隻寵物時,蔡肖青會語重心長道:“你是個學生,學習的時間都不夠,哪還能分出來照顧小貓小狗。”
當她覺得無趣,想要結交一些朋友時,蔡肖青又深謀遠慮般,說:“朋友不是最要緊的,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時間要拿來做更多真正有益于自己的事。”
諸如此類,蘇楠知道母親說的不無道理,但她常常在心中困惑——難道人就不能做些沒有意義的事嗎?每一步都要走的分毫不差嗎?
電視劇放到廣告處,蘇楠終于挪動起來,鞋底卻仿佛灌了水泥一般,每一步都走的費盡氣力。
政治和英語是她最擅長的科目,她挑揀着書包裡的作業,選了這兩門。
蔡肖青凜着神色,一張一張往後翻看,蘇楠拿着筆,默默坐在一旁,偶爾轉動目光,打量她的表情變化。好在她的努力不曾白費,蔡肖青并沒有責問什麼。
就在她以為順利過關之時,女人開了口,情緒沒什麼變化,卻令蘇楠不寒而栗。
“其他的呢,也拿來我看一下。”蔡肖青把手裡的試卷合上,放回蘇楠手裡。
蘇楠對自己的要求很高,在她眼中,一份英語試卷,四篇閱讀理解錯了超過三題就是不合格。在這樣的标準下,她從不曾滿意過自己的數學水平。
她撒謊道:“其他的還沒怎麼寫。”
蘇楠低着頭,不敢直視母親的眼,害怕從中看到哪怕一絲的失望。整個客廳,一時間隻有電視機發出聲音。
蘇遠打着圓場,拍着妻子的手,對蘇楠說:“沒事,拿過來我們一起看看,平時也沒多少機會指導你學習,今天也是難得。”
蘇楠隻好回房,将書包一整個拎了出來。
蘇潤生作為語文老師出身,自告奮勇拿走了那份寫完的語文試卷。李蘭君以前是教政治的,奈何剛剛已經被批閱完成了,她想減輕孫女的心理壓力,卻是有心無力。
其實蘇楠的成績并不差,作業的正确率也不低,她内心的恐懼全是源于對自己過高的期望,也許隻有全科滿分的情況下,她才能真正有勇氣,去直面蔡肖青對她的期望。
“你這不是寫了很多嗎?大大方方一點,畏畏縮縮的哪裡像我的女兒。”蔡肖青看着手裡那份寫了大半的數學卷子,并沒有挑剔她的答案,而是和她講起做人之道,“我以前就和你說過,做人要誠實,要勇敢,要不畏強權。我們是你的父母,你都這樣畏手畏腳,以後遇到不公或者受欺負的時候,難道也要忍氣吞聲嗎?”
她說着說着,竟落下一滴淚來,蘇楠依舊是低着頭,這滴淚在她還沒發覺前,被蘇遠輕輕擦去了。
“記沒記住我的話。”
蘇楠擡起頭,為了證實自己,聲音特地提高了一個度,道:“我從沒忘記。”
說完,她的頭頂被一隻手溫柔地覆蓋住,蔡肖青退去嚴厲,眼底是難得一見的柔情與慈愛。
“新學校還适應嗎,老師有沒有打罵學生,有沒有同學欺負你?”蔡肖青盡管嚴厲,依舊如大多數母親一樣,還是會忍不住關心自己身上掉下的肉。
頭頂的觸感,讓蘇楠忽略了剛才的不快,她嘴角露出一抹笑,答道:“我可不是案闆上的魚肉,由不得别人宰割。”
蔡肖青摸了摸她的頭,這種難得一見的自誇方式,蘇楠以前從沒有說過,她不禁笑了出來。
一家人守在一起,直到牆上的鐘提示到九點,才各自分開去洗漱,然後回到自己的房間。
姜陽到家後不久,發消息約蘇楠第二天去圖書館,但是等了近三個小時也沒收到回複,他又給陶啟随便發了個什麼,那邊倒是很快回複了,至此他才放下心來,相信自己的手機并沒有問題。
他趴在床上,還是決定再問一遍:“明天去不去啊?”
剛巧蘇楠回房摸手機,這次倒是回得很快:“明天沒空,我爸媽來了。”
姜陽想起蘇楠之前提過一嘴她父母工作很忙,推測這次應該也是趁着國慶長假,好不容易才聚一次,便不好強求,但他還想和她再說點什麼,便故意犯渾撒起嬌來:“怎麼這麼久不回我消息,人家等的好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