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逸甯。”
女人答應着,手機那端傳來鍵盤噼裡啪啦的聲音,估計是在查什麼,随後回答着:“啊,有的。”
“把他老師電話給我。”紀棋語速很快,聽起來有些兇。
女人遲疑了一下:“您找他有什麼——”
“把他電話給我,我有事問他。”
可能看得出紀棋很急,女人把手機号碼報了過去,剛說完那一連串數字電話就被挂斷了。
紀棋按照女人說的号碼撥了過去,手機響了兩聲就被接聽,對方喂了一聲,聽起來年紀不大。
“餘逸甯昨天下午有沒有去上課?”
男人先是一怔,接着問道:“您是餘逸甯的什麼人?”
“我問你,餘逸甯昨天下午有沒有去上課!”紀棋開始不耐煩,音量拔高。
心裡其實已經有了答案,但紀棋就是想聽,想知道最後結果,有種自虐似的病症。
“來上課了。”男人如實回答,可回答完反而對面急躁的人卻沒了聲音。
不對啊,怎麼可能會去上課了,紀棋呼吸急促,眉頭緊蹙。
如果去上課了那就說明,他根本沒聽到自己和周加衡的對話,那他會去哪,為什麼會離家出走?
“還在聽嗎?喂?”男人拿下手機看了一眼,也沒挂斷啊,“喂?”
“他幾點到的?是不是一個叫餘安聲的男人送他去上課,就黑色頭發,身高大概一米七八,眼睛很大,長得很漂亮的那種。”
“是不是?”
紀棋一連串說出一大堆,嘴裡重複着,不停喃喃的樣子讓對面的男人有些毛骨悚然。
男人仔細回想了一下,“應該是的,人長得很好看,眼睛也蠻大,不怎麼說話。”
紀棋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那他昨天有沒有什麼反常的地方,或者說不對勁的地方,你仔細想想?”
男人面露難色,以為自己攤上了什麼事,連忙推脫道:“啊,我記不得了,昨天好像也沒——”
話說到這男人突然停了下來,有些遲疑道:“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反常,應該不算什麼吧。”
“什麼?”
“就是,我們上課的時間是下午的兩點到五點,但昨天餘逸甯小朋友遲到了。上課的時候他告訴我說,因為走到半路的時候發現吉他忘帶了,所以他哥又帶他回去拿的。”
說完後男人沒當回事:“我不知道這算不算——”
“謝謝。”
他聽到對面男人的聲音,和剛開始截然不同。緩慢、飄忽、空洞,不含一絲希望的聲音。
手無力垂下,手機從微微蜷曲的手指中滑下,紀棋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他應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明明這一天遲早會到來,不過是提前了一些罷了。
站在客廳中央很久,燈光将他的影子拉長,影子邊緣剛好落在那張全家福上。
光亮落在餘安聲和小傘的臉上,隻有他一個人被影子罩住。
紀棋曾經在大腦中無數次想過餘安聲發現真相時的場景。可能會歇斯底裡的吵鬧,或者沖上來扇自己幾巴掌。
就算是要離開,也是發洩過後,最起碼從他手裡拿走些什麼再離開。
他唯獨沒想到是這樣幹脆利落。明明餘安聲是那樣唯唯諾諾的人,就連讀書會選書都再三猶豫,離開這卻沒有一絲遲疑。
怪不得昨天他看起來那麼反常,一聲不吭,還問自己愛不愛他。紀棋苦笑兩下,果然,問那個問題的時候餘安聲就已經全知道了。
所以他看到自己演戲,違着心說出愛他的時候,他心裡在想什麼。
手機被他重新撿起,他按下一個号碼,另一隻手輕輕撫上挂在牆上的全家福,裡面的每一個人都笑眼盈盈。
接通後對面是嘈雜的音樂聲,混着人們的歡呼和打鬧,周加衡努力扯着嗓子,問他怎麼了。
紀棋先是沉默,繼而慢吞吞地說:“都知道了。”
“什麼?”
周加衡聽不清楚,朝着旁邊幾個鬼哭狼嚎的人擺了擺手,包廂瞬間安靜下來。
“都知道了,他什麼都知道了。”
周加衡愣了一下,雖然有了答案但還是出口問道:“誰啊?”
“餘安聲他全都知道了。”
周加衡嘴巴張了兩下,不知道該說什麼,過一會,他才消化過來,語氣輕飄飄的:“這不正合你意嗎?”
是啊,是啊,他恍惚,這本來不就是他想要的嗎。
咣當——
牆上的全家福不知道被碰到了哪裡,晃蕩兩下後直直地摔落在地,玻璃碎片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