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裡警車的鳴笛聲和救護車的聲音交織在一起,縣城的夜晚特别安靜,有沒睡的拉起窗簾往外看看,随後又回到了床上。
救護車内餘安聲坐在旁邊,他握住紀棋無力下垂的手,眼淚止不住地流。
曾經那樣意氣風發的人,如今蒼白着躺在這裡,每一處傷口都觸目驚心。餘安聲哽咽着喃喃:“活下來,紀棋,求你,活下來,求你......”
夜晚路上沒有多少車子,救護車速度很快,一路直達縣裡的醫院。在急診室裡經過醫生初步判斷後,給出的結論是轉院。
紀棋的情況比較嚴重,縣裡的醫療條件有限,手術風險太大,他們也不敢接。建立了靜脈通路,連接上心電監護和呼吸機,餘安聲坐上了去往桐市醫院的救護車。
高速路上,救護車的鳴笛聲讓所有正在行駛的車子紛紛讓道,餘安聲身體止不住地抖,他害怕,害怕再也見不到紀棋。
曾經的恩恩怨怨在死亡面前全部不值一提,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撫了下紀棋的頭發,輕輕的用指尖觸碰他的皮膚,眉眼,和滲着血的傷口。
什麼欺騙,什麼謊言,餘安聲都不在乎了,他隻求面前的人能活下來,無論要他怎麼做。
救護車駛入醫院急診門前,打開車門,外面的醫生和護士圍了上來。餘安聲跟在他們後面,看着他們給紀棋抽血,做檢查,眼淚将畫面模糊不清。
“立即打電話給手術室,準備手術。還有,患者多發傷,通知骨科、胸外科、腦外科來急診室進行多科會診。”
“患者家屬呢?”護士手裡拿着單子喊着,“剛送來的多發傷患者紀棋的家屬呢?”
餘安聲一個箭步上前,語氣明明還在顫,卻拼命壓制住恐懼和不安:“我,我是。”
護士擡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将就診卡拿給他:“哦,出門右拐到繳費窗口交費用。”見餘安聲擡腿就走,她出聲提醒,“你拿着這個去,到那繳費不用排隊。”
那是一個紅色的牌子,上面用醒目的幾個大字寫着:急重病、胸痛患者優先。
餘安聲剛要準備去拿,就被一隻手搶先了。不知道什麼時候付澤明走過來,他将餘安聲手中的就診卡抽走:“我去繳費,你在這裡陪着他。”
餘安聲點了點頭,醫生将他喊到了護士站,将目前的大緻情況講給他。然後拿出幾張紙:“這是病危通知書,下面是手術同意書,你是他什麼人?最好是直系親屬簽字。”
拿着筆的手停在半空,“朋友不行嗎?”
“可以是可以,但這個具有法律效益,你是要承擔相應責任的。最好是直系親屬,你還是聯系他家人吧。”
“我簽,我可以負一切責任。”沒有遲疑,餘安聲在所有的紙張中簽下自己的名字。
在推入手術室的前一刻,餘安聲用力擦幹了臉上的眼淚,腫脹的眼皮被他搓得通紅,他吞咽着,抽吸了兩下鼻子,低頭貼在紀棋的臉旁,帶着鼻音上氣不接下氣道:“紀棋,等你從手術室平安出來後我們就重新開始,隻要你能平安出來。”
床被推進了手術室,而餘安聲死死抓住床圍欄的手指也被迫着一點點松開,紀棋随着手術室大門的關閉漸漸消失在餘安聲的視線中。
這一刻,餘安聲終于失去了所有力氣,徹底癱坐在冰冷的地闆上掩聲痛哭。
付澤明交完錢就往手術室這邊趕,見到餘安聲癱坐在地,醫院走廊的慘白色燈光打在他身上,整個人脆弱又無助,他忽然明白了紀棋在餘安聲心中的分量。
程衢哄完小傘睡着後就趕了過來,見餘安聲坐在地上,跑過去立刻将他扶起來。對上那張疲倦的、毫無血色的臉,程衢的心也抽了下,鼻子發酸。
“他會平安的。”他輕聲安慰。
手術室的燈光持續了很久,夜裡的醫院有些涼意。程衢伸手虛握住餘安聲的手想告訴他别擔心,卻被他冰冷的體溫吓到。
他給付澤明使了個眼神,沒過一會他就帶着熱飲和食物走了上來。這會兒是淩晨三點鐘,很多店鋪都關門了,他就去樓下的便利店随便買了些。
從昨天下午就一直在不停的找線索,折騰到現在差不多七八個小時。餘安聲滴水未進,又哭了那麼長時間,付澤明真怕紀棋還沒出來,餘安聲又躺了進去。
熱飲放在了餘安聲手裡,可怎麼也暖不熱他的手。付澤明将吃的遞到他面前,餘安聲沒擡頭,晃了晃腦袋。
“多少吃一點,至少得撐到紀棋出來,不是嗎。”
餘安聲接過,麻木地張口咀嚼,食物在嘴裡吃不出什麼味道,咽下的那一刻卻莫名的反胃惡心,但想起付澤明剛剛的話,他又強忍着吞了下去。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餘安聲從未覺得時間如此漫長,手術室大門上的燈光像是永遠不會熄滅,那顆提起來的心也一刻不能放下。
長時間蜷坐在牆邊,餘安聲身體發麻,程衢在一旁陪着他,後腦勺緊貼牆壁,脖子梗得難受。付澤明下樓吸煙,正好碰上了才來的章林。
從縣城回來後他就立刻回了公司,公司裡有些老家夥實在狡猾,為了将紀棋出事的消息瞞住,章林連夜将回去加班,直到這會兒才忙活完。
“老大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