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船前那管船人叮囑他們,上岸後就當什麼也不知道,九方宸連連答應,“放心吧老哥,我們有數。”
上船後,程澈小聲道:“師兄你真厲害,我們這就上船了,我以為要繞遠路回去呢。”
九方宸好笑道:“帶你上個船就算厲害啦?”
程澈:“嗯!”
九方宸:“真是,在魔界那麼能幹,我以為長進很多呢,怎麼一到我身邊還跟個小孩似的。”
程澈歡樂道:“師兄在,我就什麼都不擔心啦。”
夜晚,程澈抱着腿坐在甲闆角落,輕聲道:“師兄,你睡了嗎?”
“沒呢,怎麼啦?”
“我能不能看看你在妖界的記憶?”
“這……”九方宸有些猶豫。
“我在魔界的事都沒瞞着你嘛。”
程澈也是很久沒對他撒嬌了,九方宸想了想也就答應了。他本來就想給程澈看些好玩的,那些毛絨絨的海獺妖,炸得酥脆的啾啾魚,變幻莫測的鏡城……可又怕他看了這些,自認做的不夠好虧待了裴瑾晞,猶豫了一下,對程澈公開了一部分不怎麼美妙的回憶。
不一會兒,九方宸擡手着程澈臉上的擦淚,有些好笑道:“傻師弟,自己什麼苦都咽了,你師兄就這點委屈就讓你難受成這樣?”
“這哪是一點委屈。”程澈眼睛淚汪汪的。
“所以說師弟,你在魔界做的夠好了,我隻不過比你幸運點罷了,好了,不哭了。”九方宸用手抱了抱身體。
“不過師弟,你今天看到的,和以前一樣哦。”九方宸叮囑道。
程澈吸了吸鼻子,笑了,“我知道,這是秘密,要保密嘛。”
九方宸擡起手拍了拍頭,“對,秘密。咱倆很久沒有新秘密了。”
他們隻管清月高懸,我們同流合污。
忽然,船的二層樓閣裡傳來喧嚣的聲音,有人前呼後擁地走了下來。
那人下來後一雙迷醉的眼掃到了角落裡的程澈,忽然來了酒瘋開始找事,他沖程澈吼道:“哪裡來的叫花子?敢在這兒礙本公子的眼!”
身邊的醉漢也跟着起哄,“哪個不長眼的?知道這是誰嗎?這可是蘭陵縣令的侄子,朱奕,朱公子!”
程澈見狀不欲争執,扶着船壁慢慢起身想要離開。
“等等!”朱奕一把搶過一旁小厮手上的提燈,将火光打在程澈身上,待他那雙醉眼看清程澈的樣子時,忽然瞪大了。
程澈清冷高挑,因為剛剛落淚,眼睛還是微紅泛着水光。一路走來,那身本就不怎麼好的衣服也是洗了就穿,早就扯開了,松松垮垮挂在身上,露出若隐若現的鎖骨。
他見程澈樣子狼狽,心裡以為隻是個落魄美人兒,于是晃着步子走上前,伸手去挑程澈的下巴,“沒想到是個小……嗯,大美人。”
程澈猛地偏過臉,臉上表情冰冷更甚。
那幾分昏黃燈火下如霜似雪的美色讓朱奕心裡愈發癢癢,他提了提褲子,□□着去抓程澈的胳膊,“去我屋裡洗洗,換個衣服?咱晚上好好聊聊天啊?”
程澈一把甩開那雙手,朱奕直接被他甩了個踉跄,後退幾步一屁股坐在甲闆上。
“好啊!你個賤貨!給我打!”
朱奕身邊的仆役和幾個醉上頭的狐朋狗友一擁而上。
“給我撕了他的衣服!”
可尋常人哪裡是程澈的對手,何況這還是幾個酒蒙子,交手功夫就讓程澈打趴下了。
朱奕徹底惱了,大聲呼喊起來,整個船瞬間燈火通明,許多人舉着火把沖了出來,
等侍從舉着火把圍上來,朱奕抹了一把嘴,冷笑道:“今天這船是老子包的,讓你上船是天大的面子,這事你甭想這麼完了,要麼,你在這兒把衣服脫了,要麼,你自己遊回去吧!”
從流落異界到現在,程澈的情緒也是到了極限,一時間淚積蓄在他的眼眶,“你憑什麼也來欺負我!”
不過轉瞬,那眼中的淚未消逝,眼神卻沉了下來,九方宸聲音平靜無波,“師弟,别哭,你哭,我就想殺了他們。我們是今日事今日畢,還是回頭讓他千倍血償,你定。”
聽見九方宸的聲音,程澈冷靜了下來,現在他們幾乎到了九州雲崖山腳下,他不想惹是生非。
他咬了咬嘴唇,翻出船,跳入海中。
“那是個什麼狗東西!”隋膺氣得面目扭曲,張牙舞爪,“叫朱奕是吧,你給老子等着,老子過會兒就去抄了你的家!”
平常他要敢在師長面前說這話,至少得挨上頓揍,可此時無人教訓他,每個人都是臉色陰沉。
裴瑾晞臉上是隐忍到極緻的雷霆之怒,他的牙根咬得發澀,臉上肌肉不時抽動。
朱奕,這事沒完。
兩人在太陽升起時遊上了岸,在海邊凍透了,身上又沒幾個錢,隻能買了壺酒解渴取暖,連帶着酒意加上趕路的疲憊,睡倒在了通往九州雲崖的石階上,最終被陸世和隋膺撿了回去。
“好啦,都給你們看完啦。”
烏魯魯從腦袋裡把見魂尺拿出來,大大地出了口氣躺在椅子上,不過片刻她便又跳了起來,一溜煙竄出了長明殿,留下一聲:“夜明珠我拿走喽!”
裴瑾晞現在當然不在意那顆珠子,他滿腦子都是程澈。
裴瑾疏更不在乎那顆珠子,他滿腦子都是九方宸到底經曆了什麼。
我現在就要見到他,這是他們共同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