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亮已經送醫了,這次一共抓獲五人,其中一個叫俞飛躍的是他們老大。”
幾輛警車停在小巷門口,這麼一鬧周邊的住戶都推開窗子看熱鬧,
他們待過的屋子江黎帶着手套從裡面搜出很多藥品,木制的櫃子一拉開藥就從裡頭掉出來,他把它們一一鋪開擺好,有些有标簽有些沒有,從字眼上看去,右美沙芬、安非他命甚至還有強力枇杷露,跟他之前在網上看到的差不多。
把這些都裝進袋子,他又去開左邊的櫃子,一打開裡面擺滿了性用品,最多的是一個尺碼的避孕套,看來這個俞飛躍把剛掉進坑的女孩騙來供自己玩樂。
這個櫃子他沒管,想起身,發現腿麻了,一下沒起來,再一蓄力站起來就被人拽了一把,他沒站穩半個身子往那人身上倒。
陳桉的手從他腋下穿過,胸膛撐住歪倒的人。他抓住面前那隻有力的手臂,用點力還能感覺到襯衫下面的肌肉脈絡。自從他認清某些感情後對這人的感知好像也提高了,一個輕易的動作都改變他的心率。
“對不起啊,沒看着,你太高了。”搜查的警員跟他道歉。
“沒事吧?”陳桉說。
江黎掙脫他站好,“沒事。”
陳桉以為他是沒吃飯低血糖,“餓了?”
江黎搖搖頭,“沒那麼容易餓。”
“你整個下午都沒吃東西,現在晚上七點,不餓才有問題。”陳桉看他一直低着頭,臉上落了點似有若無的灰,沒多想擡手給他擦了,“外面有餐館,吃嗎?”
被摸過的地方似乎還有餘溫,江黎别扭地自己擦了一遍,擡頭看了看外面,“他們不也沒吃。”
“程肖翔他們在來的路上吃過了。”
陳桉看這裡還得有一會兒,把收尾工作丢給程肖翔。
出了巷子外邊有幾家還開着的夜宵店,因為警車這條街都明亮了不少,老闆眼尖看到兩人是從警車那邊來的登時打起十二分精神,“兩位警官吃點什麼?”
過了吃飯的點江黎其實沒什麼胃口,随便要了個粉,陳桉跟他一樣,等的時候江黎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幾分鐘後兩人同時開口。
“你等會兒回哪裡?”
“我覺得安娜不會殺害鄭瞳。”
話一出口,雙方都愣住了。
江黎後知後覺,他隻是跟了半天,這事兒本來也跟他沒關系,自己倒在這兒上綱上線,然後他有些尴尬地倒了杯水,送到嘴邊發現是涼的。
涼水下肚,他聽見對面傳來一聲輕笑。
“所以你沉默了一下午就是在琢磨這個?”
江黎擡眸,想了想老實承認,“從安娜今天的表現來看,她還有事沒有說清,但我覺得她不會殺鄭瞳。”
“為什麼?”陳桉對他的推斷有點好奇。
“我隻是在想一種可能。”從見過安娜後這個推斷已經在江黎腦子裡待一下午了,“跟網上一樣,說到真假千金大家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反目成仇,那有沒有可能安娜從沒想過打破現在的處境?”
陳桉沒想到他會這樣想,安靜的等着他繼續說。
“根據于曉薇的說法安娜是知道自己身世的,現在鄭瞳死了,她為什麼不馬上回到鄭家父母身邊,現在就是鄭家父母最需要她的時候,她為什麼毫無行動?”江黎長歎一口氣說,“我們看過她的出租屋,很簡陋,剩菜剩飯、淩亂的舊衣服堆積在一個破布衣櫃裡,但是她桌上整齊地擺放着圍棋和詩集,這些東西隻是想讓她在失控的時候冷靜下來。”
“一個渴望牽制自己的人不會想要自己失控而做出過激舉動,比如殺人。”
江黎說的很認真,兩人對視良久,陳桉也沒有潑他冷水,“這個角度很好,但缺乏證據支撐,如果後續有新的發現也許可以證實你的想法。”
江黎明白他的意思,不執着于解釋,隻等着面上來。
“不過我有點好奇,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江黎動了動嘴,一個稱呼在嘴邊繞了一圈沒找到合适的,幹脆放棄,利落地說道:“安娜這個名字十八歲以前是空白的,如果按照拐賣來假設的話這十八年她絕不好過,成年後,她獨自一人來到陌生的大城市,寄居在大學城裡隻想多讀點書,這看起很光明對吧,但她偏偏又跟od俱樂部扯上關系了,你說,她不是痛苦的嗎?一個傷痕累累的人,碰到了明媚耀眼的另一個自己,她會是什麼感受?嫉妒?憤怒?我覺得都不是。是自卑。”
“從某種觀念上說,破碎的安娜不配再擁有鄭氏千金這樣光明的頭銜,隻有自信、開朗、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鄭瞳才配。”
江黎的視線一直低垂着,“一段毫不光彩的過去是配不上别人眼裡明媚風光的光環的。”
陳桉覺得他不是在說安娜,而是在說自己,他敲了敲桌子,江黎的視線就落在了他身上。
“江黎,人不能否認過去,但可以改變未來。出生和早期經曆大部分是人們無法選擇的,但這并不意味着他們就被剝奪了擁有美好的權力,沒有所謂的配與不配,你得到了,那就是你的。”
安靜的街道,他一眨不眨地看着說出這樣話的人,這些話從來沒人同他說過,認識他的人隻會害怕他,忌憚他,到現在肯定他的人居然隻有面前這個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