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如此類,驚詫,難以置信。
程川如坐針氈,故作乖軟的笑十分勉強。
在場其他人的恭賀聲也祝得非常幹巴。
隻要不瞎都能看得出來,在他們這個小圈子裡,沈季池才是該被榮峥擁着介紹的人。
原本熱鬧的氛圍因為一個外人的到來驟然冷卻,在場衆人眼觀鼻鼻觀心,不尴不尬地聊着天。
誰都放不開。
程川在心底無聲歎了口氣,目光投向不遠處給自己發消息的罪魁禍首。
周子聿舉起一杯酒擋住自己的臉,幾秒鐘後,又放下,讨好地對他笑了笑。
“怎麼過來了?”榮峥攬住程川的那隻手漫不經心地揉搓着他的耳垂,腦袋湊到他耳邊,低聲問道。
撲到耳廓上的氣息溫熱,蒸得程川耳朵也燒了起來,他總是抵抗不了榮峥用這樣的嗓音和他說話。
沙啞的,低沉的,撩人心弦的,總能讓他腦海中浮現出一些讓人面紅耳赤畫面的聲音。
“來為你擋酒。”程川看着一杯遞到榮峥面前的酒,輕輕笑了笑。
這話聽得後者一愣,程川替他喝酒,是倆人剛在一起不久時對方常做的事。那會兒他剛接手家族公司不久,群狼環伺,外憂内患,在酒桌上過夜是常态。
直至榮峥大刀闊斧整頓舊制,革新産能,把垂垂老矣的龐然大物改造成領跑時代的新興産業,時至今日市值數千億美金——他們終于不再是被灌酒的那一方,程川也不再随他出入生意場。那段共同支撐着走過的狼狽時光,竟也能道一句“很多年前”了。
“榮峥哥,我,謝謝你來為我接風洗塵,祝你,祝你和嫂子,百年好合!”沈季池已然是半醉了,小臉紅撲撲,眼珠亮晶晶地沖榮峥舉杯。
衆目睽睽,不喝就是不給面子,榮峥接過了那杯酒:“小池,我……”
“謝謝你的祝福。”程川和沈季池四目相對,手卻把榮峥那杯酒拿了過來,“他喝不了,我替他喝。”
言罷,一飲而盡。
“啊?哦……哦對!對不起呀榮峥哥,我喝得有點多,都忘了……”沈季池撓撓頭,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
榮峥眉峰如刃,語聲卻溫和:“沒事。”
沈季池于是轉身,舉着酒杯繼續和旁人拼去了。
他們年少相交,他時隔多年重新回國,誰都不會拂面子,個個喝得面紅耳赤。在場人物絕大部分拎出去身家都是十位數起步,折腰至此,可見沈季池團寵地位穩固。
當然,不排除也許他們是看得明白他在榮峥心中的位置,此舉不乏有投其所好之意……
修長五指捏着手中酒杯輕晃,程川百無聊賴地亂猜。
“在想什麼?”榮峥取下他的酒杯,轉而将自家男友的手抓在手裡把玩。
程川有雙非常漂亮的手,手掌纖薄,手背青筋凸起,手指根骨分明,修勻細長,每一根的線條都格外流暢利落,精雕細琢的藝術品一般。指甲修剪得幹淨齊整,透出健康的淡粉色澤,肌膚細膩,握在手裡質感仿佛上好羊脂玉……
榮峥最喜歡看這雙手抓握東西的場景,不論是和他十指相扣,還是攥着深色的被單,亦或者環住某個器官……
隻是想想,就險些失控。
“在想……”程川轉頭和他對視,“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今天的聚會是給沈季池接風?”
他問得不經意,仿佛就是随口一提。
“我……”榮峥卻是一下卡殼。
“卧槽!”沒給兩人沉默的機會,周子聿一聲驚呼險些掀翻天花闆,“季池哥你沒事吧?!你們愣着幹嗎?我也愣着幹嗎?快打120啊!!!”
循聲望去,原來是沈季池在與他人拼酒的過程中,腳下不設防,燈光昏暗中踩着一個倒在地上的空酒瓶,整個人一下摔倒在地。
手中酒杯與酒瓶落地碎成一片,他倒下的方向又正好壓在那些碎玻璃上,不怪周子聿大呼小叫。
程川的位子看得很清楚,沈季池整條手臂甚至手掌都撞在了那堆玻璃渣上,挂彩是肯定的。
果不其然,随着周子聿擡起他一條胳膊,上邊濕淋淋糊了一層血色,血滴還不斷墜落在地。
早在驚呼聲傳來的下一秒,榮峥就已大力甩開程川的手,飛一般竄到了沈季池身邊。
此刻,更是直接撞開周子聿,兩隻手捧着沈季池的胳膊微微發抖,眼底俱是疼惜。
“小池,你還好嗎?”緊張得聲音都在顫。
沈季池帶着哭腔:“我……我沒事……榮峥哥,我好痛……”
我也好痛——程川面無表情地想,方才榮峥甩得太用力,沙發上有不少他們随意亂放的酒瓶,他的左手背一下子被打到一個瓶口上,手骨很快傳來鈍痛感。
熱的,麻的,又有點像針紮,很尖銳,很脹,綿綿不絕。
他的手很長時間都不能動一下。
人也跟一根樁子一樣被釘在原地,久久難以動彈。
直到榮峥撕下自己的襯衫為沈季池做了簡單包紮,将人打橫抱起,跑出門外,程川才從那種被奪舍一般的失重感裡猛然抽離,起身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