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這是什麼情況?
怕陳言澤又要說什麼傷人心的話,初禾沒敢接,等着對方挂斷後,她身後的冷汗才漸漸褪下。
于是她就這樣心神不甯地想着這件事,一直被帶到了音樂會現場,稀裡糊塗等音樂會結束,出來,又萬分不好意思地蹭了人家的車,被人家送回了公寓樓下。
相親對象似乎對初禾非常感興趣,提出了加聯系方式,并提出改日再約。
初禾心神不甯地坐上電梯。
到達十二層,“叮”一聲,電梯門緩緩朝兩邊打開。
初禾走出去,卻看到陳言澤正倚靠在自己家門邊的牆上。
他兩條長腿略微交疊,整個人看起來氣勢充足。要不是認識他,她可能會以為是哪個嫌她家蛋糕不好吃的社會大佬找她算賬來了。
他低着頭,看起來心情不是太好。
這一瞬,她有點納悶兒。
不是搬家了嘛?
怎麼還在這兒呢?
怎麼還站在她家門口呢?
他這幅樣子分明就是在等人。十二層一共就兩戶人家,除了她就是今天剛搬走的他,莫非是新鄰居這麼快就搬進來了,他在等那個人?
還是因為她今天下午不小心暴露了她知道他失憶的事情,他來找她約談封口的?
還是其他什麼事?
正當她百思不得其解,猶猶豫豫,将近欲退時,陳言澤站直了身子,帶着與以往相處時非常不同的、稍偏柔和的眸色和聲調看向她并問:“回來了?”
初禾咽了咽口水,點頭:“回……回來了。”
她佯裝淡定,走了過去,停到他前面。
兩人望着彼此,呼吸頗有些凝重。
樓道裡異常安靜,兩人的呼吸聲近在彼此耳畔,不過咫尺。
不知為何,也或許是最近電視劇看多了,初禾竟漸漸生出一股跟前世情人再度重逢于人間的錯覺。
并漸漸産生出了一股久别重逢的感覺……
可這個時候距離兩人的重逢,已經過了好幾個月了。
她覺得現在的陳言澤有點不對勁,竟然能讓她意外感到這種錯覺!
難道說……掌握他這個秘密猶如掌握了他的命脈?連态度都可以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突然就柔和了,讓她忽然産生一種兩人回到從前的感覺……
那早知道這樣,她早點兒透露她知道他失憶這回事不就好了?
省得他之前還對自己那麼冷漠!
樓道裡,初禾的手機忽然響了。
相親對象高昂澎湃的音調在樓道裡猶如按下了擴音鍵,響徹是二樓樓道的每個角落。
陳初禾可以十分确定陳言澤完完全全可以聽得非常清楚。
相親對象說她的包忘在車上了,要給她送上來,初禾連忙說不用,她下去拿就好,說完匆忙挂掉了電話。
她望向陳言澤,終于開口問他:“你……有什麼事情嗎?”
陳言澤看着她沒有說話。
初禾略微有些失望:“沒有的話,我還有事,要下去一趟。”
陳言澤盯着她,眼神裡分明是不願,卻道:“去吧。”
初禾的心神不甯改為了滿腹疑惑。
下了樓,相親男士拿着她的包靠在車邊,見到她後,很高興地走過來。
“我剛才突然想起來,我家餐廳下周月開業,廚師是從法國和澳洲請來的名廚,要不到時候我帶你去嘗嘗我家的新菜品?”
“……”初禾盯着他手裡的包,“這個改天再說吧,包……”
“哦,哦,”相親男士把包還給她,“那我就先走了,晚上早點休息。”
初禾點頭,目送他上車。
副駕駛車窗卻緩緩降落下來:“微信聯系啊,陳姑娘!”
初禾眼神波瀾不驚,禮貌回複:“哦,好的。”
那人終于開車離開了,望着車燈消失在黑夜裡,初禾吐出一口氣,轉身走上台階,推開樓道透明大門。
柔和的燈光灑在一樓大廳,坐在環形沙發上的人也被一層淡淡的燈光籠罩。
似乎時察覺到她回來,正低頭想事情的陳言澤擡起了頭,看向她這邊。
初禾一愣,心想,他這是在等我嗎?
雖然極不确定,她還是走了過去,疑慮滿滿地問:“你不是搬家了嗎?”
陳言澤仰着頭看着她,眼裡蒙着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情愫。
不知怎麼,瞅着他這個眼神,陳初禾竟然有種背着自己對象約會其他男人的心虛感。
陳言澤淡淡道:“不搬了。”
“?”初禾雖然很驚喜,卻還是問:“為什麼?!”
“那邊不好。”
——隻有簡簡單單四個字。
初禾疑惑。
陳言澤站了起來,卻不想氣勢太盛,吓得她本能後退一小步,他也陡然停下。
初禾後知後覺,内心越發狂喜起來:那這是不是就代表,他其實也不是特别煩她?他還是回來了嘛!
她突然就高興了,心中陰霾一掃而空!
陳初禾盯着眼前的男人,嘴角抑制不住笑意,想到今下午的電話以及他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的原因,她道:“那你是不是有話想問我?”
陳言澤一怔,點了點頭。
陳初禾:“那你想吃火鍋嗎?邊吃才能談事情嘛!”
“……”
意識到自己或許高興的有些太過明顯,陳初禾立馬斂起笑意,輕咳一聲:“……其實不吃也能談,我都無所謂的。”
陳言澤卻突然:“不,我覺得你的提議挺好的,吃飽了才能談。”他瞥了眼樓外,“走嗎?”
陳初禾眼裡瞬間盛滿熠熠閃閃的小星星,高興道:“行啊!”
走到門前,陳言澤率先出手推開大門。
一陣清涼的夜間晚風拂過兩人的臉龐發絲,清香飄動,兩人短暫對視。初禾立馬錯開目光,借着他的力先出了門。
在陳言澤看不見的地方,她嘴角微微上揚。
感覺這是一個很好的開始呢。
那天晚上正如初禾所料,他問她是不是知道他失憶的事情還有他發生的事情。
她沒否認,說是無意間從李一鳴那裡發現然後問到的。
奇怪的是,陳言澤隻是點了點頭,好像也不是特别在意這件事,沒多說什麼,也沒說讓她不告訴其他人什麼的。
而且他也僅僅隻問了這一個問題,兩人便和平友好,又有點……暧昧的吃完了那一頓飯。
最起碼,她是認為氛圍比較暧昧的。
嗯。
·
隔天傍晚,廣場上的燒烤店外烏壓壓的人群,大家聊着喝着吃着,談笑風生。
其中一張桌,蔣湛、李一鳴、陳言澤圍坐在一張桌上,桌上放着燒烤啤酒飲料。
蔣湛喝得臉已浮現酡紅,李一鳴好一點,陳言澤則是一滴酒未沾,吃着不辣的肉串,喝着健康的白開水。
蔣湛嘴裡叨叨着些三人高中那些往事。
李一鳴看了眼 陳言澤,讓蔣湛少說點。
蔣湛不知道陳言澤失憶的事情,自然不明白李一鳴話裡的意思,于是根本不理李一鳴,轉頭專門跟陳言澤唠起嗑來。
“哥你還記得我高中那會兒,有天晚自習課間去夜闖綜合樓,結果跑下樓梯的時候從樓梯上摔下去骨折了嗎?那好家夥,我上學期去給我侄女開家長會的時候,咱老班,也是我侄女現在的班主任,還當着全體家長的面拿這事檔反面教材舉例子,我他媽面子都掉那兒了!忒丢人了!”
李一鳴哂笑,咬了口串說:“誰還記得你那破事兒……就你和老班了。”
蔣湛:“诶?我好歹也因為這回事在咱級部風靡過一陣子,你忘了不代表所有人都忘了,澤哥,你還記得不?”
李一鳴瞥了一眼陳言澤,阻止道:“去去去,誰愛記你那些破事!”
蔣湛不服:“怎麼了?我問問還不行了?”
“有啥可問的啊,多少年了,我都忘了,他……”
“我記得。”安靜聽兩人吵嘴的陳言澤忽然出聲。他看向蔣湛,淡然而然地說,“當時你不就是為了給六班喜歡你那個女孩裝個逼嗎?結果裝過頭了。”
李一鳴錯愕轉頭,愣住了。
蔣湛激動地一拍桌角,酡紅暈染了一臉:“我就知道,澤哥你不會忘了我們過去的美好回憶!來來來,我敬你一杯!”
陳言澤與之碰杯。
李一鳴放下酒杯,趁着蔣湛仰脖喝酒,擋住半邊臉,咬牙切齒偷偷問陳言澤:“……我什麼時候跟你說過這事啊?”
“哒”一聲,蔣湛放下酒杯,站起身,“我去……我再拿幾瓶了啊。”說完他朝店裡頭走去。
陳言澤看着李一鳴,借着燈光,他眸色鋪上了一層沉鴉鴉的深棕:“你好好考慮一下,待會兒怎麼跟我解釋下關于初禾的事。”
李一鳴似乎稍微有些醉了,面色也有些紅漲,反應也慢了半拍。
等他完全反應過來,立馬睜大眼睛,張開嘴巴,跟看怪物一樣瞪着陳言澤!
蔣湛拿着兩瓶酒回來了,老闆也過來,端上一盤烤茄子。
蔣湛坐下,開了酒,忽然發現他們二人有些不對勁兒。他看向李一鳴:“咋了,咋突然含情脈脈看着我澤哥了?”
“滾!”李一鳴奪過剛開好的酒喝了一口,然後掐了蔣湛一把,蔣湛呲牙咧嘴嗷嗷喊了聲。
李一鳴:“我擦,不是做夢!”
忽略蔣湛的控訴和質問,李一鳴紅了眼,瞪着陳言澤,他握着酒瓶的手指關節逐漸泛白。
隻見陳言澤沖他微微一點頭。
李一鳴忽地釋然而笑了。
陳言澤也感慨地扯了扯嘴角。
周遭的吵嚷聲不減反增。
開酒,炒菜,以及談話音樂聲此起彼伏。
三人圍着着燒烤桌,一個紅着眼,一個淡然處之,一個罵罵咧咧。
畢業多年後,三個男人各自懷着各自作為成年人的沉重,談論着多年前、早已随着歲月流轉紛飛而去的少年青蔥歲月。
吃飽喝足後,蔣湛媳婦過來接醉得走不成路的蔣湛,還默默打量了下這個叫陳言澤的男人。
陳言澤裝沒看到。
李一鳴和陳言澤艱難地把不老實的蔣湛塞進車裡,看着蔣湛老婆把車開向車海和紅綠燈,才轉身朝着另一個方向走去。
兩人走入一條胡同小道,前方一家便利店燈火明亮。
小道上,昏黃的燈光微弱地照在水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