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能全怪我啊,你成姨逼我不讓我跟你說的。你也知道成姨,我要是說了,萬一再導緻你受點兒什麼刺激,再出了什麼事,那我也要跟着出點什麼事了!”李一鳴叨叨叨叨着,“不過你姨媽确實好像不太喜歡陳初禾。”
“……”
李一鳴:“還有啊,我也不是故意告訴陳初禾你失憶這事的啊,是蘇宴那女魔頭偶然發現然後逼問我的,我屬于……屈打成招!”
陳言澤沉默地走着,心覺有些棘手,成姨居然不喜歡她?為什麼?
陳言澤不說話,李一鳴勇氣大增,又問道:“陳初禾知道你想起來的事兒了嗎?你告訴她了不?”
“還沒有,”陳言澤,“有點不敢。”
“為啥啊?”
“……唉。”
很多事情都變得不一樣了。
陳言澤心覺過去他許諾過的很多事情,都沒法做到了。
比如,他現在沒有一個特别圓滿的家庭了;他自己也沒有一副特别健康的身體;還有,他也不是過去那個陽光恣意的陳言澤了。
李一鳴:“歎什麼氣啊?!”
“沒什麼。”
“我聽說陳初禾追你有段時間了,你要咋辦?還想不想和她在一起了?”
陳言澤沉默會兒,說:“想。”
“想,那直接答應不就完了!”
“……”
“那你要實在是覺得愧疚呢,那就好好跟她聊一聊,好好表個白,表達一下心意,不就好了?那那件事也不是你的錯!咱現在也不是小時候了,凡事都不喜歡拖拖拉拉,講究一個速戰速決。事越拖就越麻煩,越拖就麻煩,趕緊趁早吧!你倆都已經錯過好些年了,既然還喜歡着就憋再拖拖拉拉了!”
陳言澤陷入了沉思。
·
回到家後,陳言澤欣賞了下剛搬回來的家具,又出門去了小區便利店買了點東西回來。到樓下時,借着樓内大廳的燈光看到樓前有兩抹熟悉的身影。
陳初禾正在和那日送她回來的男人聊天,并且男人看起來對她十分熱切。
陳言澤眯了眯眼,看清楚後,朝那邊走過去。
他停在垃圾桶旁,瞅着那邊兩個人。
看了會兒,陳言澤默默從袋子裡拿出便利店結賬小票,團了起來,然後掀起了一旁的大垃圾桶蓋。
“bang”一聲,蓋子合起來發出一聲巨響。
瞬間驚動了初禾和她面前的那位男士,兩人紛紛側頭看向那邊。
陳言澤用餘光注意到陳初禾看向這邊了,但他沒什麼反應,淡定如常地拍了下手,轉身朝公寓樓走去。
回去的路上,他的拳頭不由地握緊了。
心裡頭相當不是滋味。
走到樓門前,他用力推門而入。
初禾看到陳言澤後,臉色便由尴尬轉驚訝。
當她看着他走了,那股莫名的心虛感又如海浪般她拍打她心口。
看着陳言澤推開公寓大樓門後,陳初禾連忙告别這位來找她表白的男士,轉身要走,手臂卻突然被人拽住。
相親男士不放棄地問:“你說我們不合适,那你說我們究竟哪方面不合适了?”
“……很多方面。”
“我想知道更加具體一點。”男士說,“我覺得你認為的某些方面,我們努力一下是可以做到互相磨合的。”
初禾看着他,目光複雜,因被糾纏而感到有點煩:“真的哪裡都不合适,吳先生。我們就聯系到這兒吧,長輩那裡我去說。”
吳先生像是從未這麼被這麼決絕地拒絕過,遲疑了半拍,才一點點松開手。
初禾跑得直咳嗽,還好趕上了跟陳言澤坐同一部電梯。
電梯裡,氣氛如冰錐一樣凝固住。
兩秒後,初禾先開了口:“剛才那個人是我家裡安排的……相親,但是我不喜歡他,我追你是很認真的。”
陳言澤一臉佯裝的淡定,不鹹不淡,不痛不癢般“嗯”了聲。
陳初禾輕輕吐出一口氣。
喉嚨有些不舒服,陳初禾咳嗽了兩聲。
電梯門上,映着兩人的影子,陳言澤朝她那裡瞥了一眼,似是不經意般問道:“感冒了?“
“啊,不是,”初禾捋了捋胸口說,“可能剛才吹了點風。”
沉默一兩秒,陳初禾才聽到他又開口:“那晚上出門不穿厚點兒?”
陳初禾狐疑地盯向他。
這家夥現在對她的态度好像真的好了不止一點點點欸!
電梯門開了,陳言澤按住了電梯開門鍵,示意她先出去。
然後他跟在她身後出來了,腳步聲堪稱柔和,沒有任何要反超她的迹象。
要知道以前,兩人同乘電梯,他一出了電梯,直接恨不得飛回自己家裡去。
陳初禾更感到莫名其妙了。
所以她開門的時候,想了想,忍不住乘勝追擊,扭頭問他:“你想不想吃點蛋糕哇?”
陳言澤開門的手也停住,回頭看她:“行啊,沒全賣完?”
陳初禾實誠道:“不是,我專門給你留的!”
陳言澤眼裡猝不及防劃過一抹訝然,拿鑰匙的那隻手不由得捏得更緊。
“這樣啊……”
陳初禾笑起來:“我去給你拿!你等等!”
說完她打開了門,門都不管就跑了進去。
陳言澤慢慢走到了她家門口,低頭望着那白色的門把手,擡起手握住。手剛放上去片刻,他腦海裡劃過了一些兩人發生在這走廊裡的片段……
他的手又垂了下去。
·
客廳裡,陳言澤坐在沙發上吃小蛋糕。
吃着吃着,他忽然想起來去年十二月底,兩人第一次在烘焙店裡見面,她看見他驚訝地仿佛如同見到怪物。
而他那時的卻不知為什麼她會露出那樣的神情。
那天……她應該真的很驚訝吧。
或者,更多的是怨恨?
陳言澤放下蛋糕,拉開茶幾中間的抽屜,拿出一張舊照片。
上面是一對年輕的夫妻,笑容溫和美好,一如當年的那些歲月。
爸,媽……
陳言澤閉上眼,垂下頭。
我曾經很多次不願意面對、不想接受你們已經離開的事實。我曾無數次想象,如果那天沒有發生任何事情就好了。
但是人生沒有如果,也總是要前進。
再大的痛苦,還是要繼續前進。
時間可以撫平一切,傷口結了疤,就不會再一直那麼疼下去了。我也正在慢慢學着離開那場災難,離開那場人生鈍痛。
爸,媽,我現在什麼都想起來了。
我的記憶裡不再隻有那些痛苦焚心的畫面,還有過去、曾經,很多開心美好的瞬間。
還有,現在,有一個人……
我曾經非常想帶她見你們,可是現在,已經永遠再也沒有機會了。
就連我自己,現在都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她。
我想去告訴她一切,可我有點不敢。
我已經不再是過去的我了,而她仍然還是很美好的她。
現在的我,好像有點配不上她。
照片裡的成婉挽着丈夫的手臂,眼尾上揚着,溫和地笑着。陳铎眉目稍顯嚴肅,或許因在妻子旁邊,整體顯得柔和不少。
陳言澤盯着照片久久不動,然後他突然将照片按至心口。
“……可是總是要面對的。”
“早晚,都要面對的。”
“你們也會為我加油的對吧。”
客廳裡燈火通明,陳言澤安靜地坐在沙發上,遲遲不動,一直保持着這一個動作許久。
窗外夜空中,兩顆緊挨在一起的星星,正閃爍着耀眼的星芒。
·
另一邊,陳初禾躺在床上,眨巴着眼望着懸挂在天花闆水晶燈。她回憶着,回憶着最近兩天陳言澤比較奇怪的舉動。
難道說……他終于對她産生了點意思?!
想到這裡,陳初禾安靜了三秒,然後突然抱着被子捂嘴傻笑起來。
她欣然接受這個答案!
“那肯定的,本姑娘的魅力對他陳言澤,不是簡簡單單就拿下的嘛,哎呦!”得意忘形的陳姑娘翹起了尾巴。
在被子裡偷笑了一會兒,下一秒,她翻身下床,打開燈,打開電腦——激動如她,于是打算多看兩集電視劇。
《暗戀的規則》早就大結局了,她一直沒心情去追。
最後結局是女主成功恢複記憶,和男主解開誤會,男主求婚。
“好兆頭,這肯定是個好兆頭。”她邊看邊喃喃道。
突然,陳紫晟打來了電話。她接起來,對方劈頭蓋臉上來就問她,他的他家門鑰匙在不在她這兒。
“沒有啊。”陳初禾看着電視劇,心不在焉地說。
“……”陳紫晟低低罵了聲。
初禾:“你鑰匙找不到了啊?你怎麼現在還沒回家啊?又在外面亂晃呢?”
陳紫晟:“我這是為了生計奔波,你天天一天到晚坐店裡光去呼吸作用了,你懂什麼?”
“……”
跟陳紫晟吵了幾句,挂斷電話,電視劇已經進度條接近尾聲,她調回到被陳紫晟打擾的部分又重新看了一遍,然後擡起頭,看到了窗簾。
她關了電腦,關了燈,拉開一側窗簾,發現今夜有好多星星。
她抱着手臂,靠在窗邊,仰望那漫天星辰。
人們常說,離開世間的人會變成天上的星星,守望着在人世間的親人。
那麼,陳言澤的父母會不會就是其中的兩顆星星……一直一直,在天上注視着他?
想到他這些年獨自一人,想到他承受的那份痛苦,初禾手撫上心髒。
那裡,為他感覺到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