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應祈将吉他拿出來遞給唐裕,請他先随意彈一首看看實力。
唐裕裝作不熟練,故意彈錯了很多音,為應祈親手教他鋪台階。
誰知道彈完,對方沉默良久沒有說話。
應祈強将笑意壓下去,打心眼裡勸道:“你還是表演小星星吧,不丢人。”
“……”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陰謀詭計,唐裕還是被激到了,暴露出真實水平。
有些生疏,但确實有底子,應祈這才放下心來讓他自己慢慢練。
元宵節後,唐裕大多數的時間裡都不在家,聽說小公司被他經營的風生水起。
應祈不由得想,應氏到他手裡隻會更好。
他雖說自己惡毒,貪圖豪門的錦衣玉食,卻從來沒有争奪公司繼承權。
應祈做不來的,他不想搶,不喜歡做的,他不願意。
壞得不徹底,有良心還不多,造成了如今進退兩難的局面。
懷揣上帝視角,但實際付出行動成功的,估計隻是撬動唐裕的心而已。
來日一朝真相敗露,從危險的鋼絲上墜落,依舊滿盤皆輸。
唐裕不可能忍受欺騙。
所以他不能将整顆心放在唐裕身上,眼巴巴拿他當救命稻草。
他得努力畫畫,拿去拍賣和開畫展,賺更多錢,為遠走高飛早做準備。
應祈翻來覆去睡不着,望着天花闆問自己,悔恨、愧疚還有困惑哪個多一點?
悔恨沒有謀劃奪權,愧疚江迎曼和唐裕,困惑自己的所作所為。
長命百歲之下,榮華富貴之上,這些年他心底深處究竟想要什麼。
活一步看一步吧。
藝術節定在開學的第一個周末。
淩晨五點,應祈攥着稿子,狂奔趕往化妝室,微涼的空氣吸進肺裡。
化妝師姐姐讓他閉眼,他靠着椅背真的睡着了,半夢半醒感覺被拍了拍。
應該是在拍氣墊,他醒了又睡過去。
“同學,我們戴個美瞳就結束了。”
應祈在混亂中睜開眼,在抽屜裡選了選,最終戴了一雙墨綠色的眼珠子。
化妝師看着鏡子裡的人,不由被驚豔,“今天的主持人是天使吧。”
“是姐姐你的功勞。”應祈笑了笑。
和搭檔的女主持人媱詩羽最後對完稿子,應祈給唐裕發完消息放下手機。
兩個人正式上台。
初春的天氣漸漸回暖,明媚陽光穿透枯藤,窺探生機盎然的嫩綠枝芽。
第三十六界藝術節辦在室外,高台下坐滿了觀衆,掌聲震耳。
媱詩羽握着麥克風,雖然有些不易察覺的緊張,但是面帶得體的笑容。
他們在衆人的目光聚焦下宣布開始。
她昨天彩排回家吹了風,今天開始有點嗓子不舒服,有些擔心搞砸。
應祈朝她略微點頭作為安撫,然後繼續講詞。
“首先,請欣賞文學院蔣清茗帶來的開場古典舞《霓裳夢》。”
退至場下,應祈專心緻志地欣賞舞蹈,心裡對唐裕期待起來。
唐裕在他面前練習過彈吉他,但從來沒有唱過歌,他的音色應該很适合唱歌。
應祈有點着急,但着急也沒用。
為了怕部分觀衆覺得無聊先走,這份人氣高的盲盒被放到壓軸表演。
幾個小時很快過去。
趁着下場,應祈順手擰開礦泉水遞給搭檔,“快結束了,還好嗎?”
“沒問題,我能撐下來。”
媱詩羽喝了幾口水,看台詞本的下一個節目,等會輪到她報幕。
應祈在觀衆們的掌聲後開口:“感謝剛剛幾位同學帶來的表演,接下來?”
當然是唐裕哥了。
媱詩羽拎着裙擺站在中央,想起唐裕的特意叮囑,請她不要報歌曲名字。
“接下來,讓我們聆聽商學院唐裕的吉他彈唱。”
應祈下台和唐裕擦肩而過,指腹被有意無意觸碰,使他多看了一眼。
唐裕好像沒有化妝,露出利落的眉骨和額頭,漆黑狹長的眼睛充滿冷清。
他背着吉他,黑襯衫的領口扣子被設計解開,突顯冷白色的鎖骨。
一如初見,但春光鍍人。
可能是錯覺吧,應祈從唐裕剛剛的眼神裡看出了溫柔和笑意。
唐裕握着麥克風,低聲道:“我的歌曲名字叫《黑襯衫》。”
“這是我為喜歡的人而作的歌,有幸今天為他而唱。”
話音剛落,四周響起了一陣激烈掌聲。
“希望他聽見能夠喜歡。”
應祈愣住,像是沒有反應過來。
他顧不得心髒跳得厲害,腳步匆亂地離開台側的視線盲區,往觀衆台跑。
已經有人抱怨為什麼還不開始。
因為唐裕在找他。
太遠了,也太吵了,應祈不确定他能不能被看見,但是他能看見。
唐裕沒有說話,直到對上了應祈的目光,他笑了笑,終于低頭撥弦。
吉他上綁着白色桔梗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