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自行車,兩人隻能走回去,直到沈家那低矮破敗的院落出現在視線裡,太陽都落山了。他們碰上了搜索隊,帶頭的是吉日木圖的哥哥阿爾斯蘭。
阿爾斯蘭是個英俊的青年,身高足有一米九。不是典型的蒙古族長相,臉龐很窄,眉目深邃得如同草原上的雄鷹。
“哥,找到了嗎?”
對方搖了搖頭,搜索隊連人帶馬從他們身旁經過,吉日木圖家的牧羊犬對着程昭吠叫了好一會兒,雖然它戴着嚼子,但是吉日木圖不攔着的話,它已經撲上來了。
“朝爾!”吉日木圖費力得扯着牧羊犬,“你身上有狐狸的味道嗎?”
阿爾斯蘭騎在馬上,他深棕色的眼睛看着程昭,仿佛能看穿她皮囊下的靈魂。那一刻程昭覺得自己像草原上急于逃命的土撥鼠,她不着痕迹地往吉如木圖身後躲了躲。
“朝爾。”
牧羊犬瞬時安靜下來,跟着隊伍前進的方向走了。
“啊。”搜索隊剛走,吉如木圖急道,“我忘了跟我哥哥說自行車丢了。”
“算了,找人更重要!”兩個少年肩并肩走在村道上,“沈小偉,你說她,在哪?”
遠處的森林傳來不知道什麼動物的叫聲,天色漸黑,程昭與沈小偉分别後,在沈家門口做了一番思想工作,才不情願地推開了門。迎面砸過來一柄糞勺,程昭堪堪躲過。
“兔崽子,還敢躲!賣個雞蛋賣了整整一天!”
程昭從破棉衣口袋裡掏出賣雞蛋的錢,遞給許清芬,錢被她一把奪了過去,還順帶踢了她膝窩一腳,程昭打了個趔趄,勉強站定了身子。
“三腳踢不出來一個屁,跟你爸一樣窩囊!”
程昭調出遊戲面闆,退出按鈕灰着。她臉色十分難看,許清芬的手還沒落下來,就被她抓住了。一個營養不良的十四歲少年,力氣還是比女人大些。
“你還敢還手!”許清芬罵着,另一隻手往她臉上招呼,“啪。”
臉上火辣辣地疼,程昭過去的三十年,從來沒被人扇過巴掌。她惱了,抓住許清芬的頭發,與她厮打起來。
兩人被鄰居強行分開的時候,許清芬脖子上都是血痕。她一邊躲閃着程昭的眼神,一邊在鄰居面前訴苦,說自己這麼多年白養他了。鄰居多是勸他的,說許清芬多麼多麼不容易,但是對沈小偉多少也有些同情,這孩子平時沒少挨他媽的打,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好肉。
代欽校長被請來說和,當他風塵仆仆趕到現場時,就看到許清芬瘋狂咒罵着沈小偉。沈小偉一聲不吭,見他來了,才說了句話,“這家我待不下去!”
與代欽同來的,還有個四十多歲的牧民,寬而圓的臉,狹長上挑的眼睛。“去我家吧。”
那名牧民看向程昭,又轉臉跟代欽解釋着,“他和吉日木圖可以住在一起。”
“先這樣安排吧,□□,要辛苦鳳英了。”
最後,程昭由□□領着去他家的蒙古包。阿爾斯蘭還沒回來,吉日木圖在蒙古包裡穿着秋衣秋褲看動畫片,巴林左旗的牧民中沒有幾戶人家有電視和發電機。
吉日木圖旁邊有個中年女人在織毛衣,見兩人進來,她舀了杯熱奶茶揣進程昭懷裡,溫柔地問,“凍壞了吧。”
“沈小偉!”
吉日木圖看到程昭,咧嘴笑了起來。“快看《鐵膽火車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