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腦突然就空白了。
莫名地,黎言許突然就有點兒能感同身受爺爺奶奶口中的那位“老李”了。
雖然,石岩溪不會,也不可能是狗,但黎言許在這段相處的時間裡,給他傾注了很多感情。
雖然,石岩溪跟他媽媽在一起,處境應該會很安全,但他的離别,也是極其突然的,是黎言許不曾預見過的。
“……是這樣嗎?”黎言許聲音很低地問。語氣猶疑。
黎言許不是沒有經曆過告别,媽媽送他去上幼兒園的時候,他幾乎每天都要跟媽媽或爸爸告别一次;爸爸媽媽送他回爺爺奶奶這裡時,他也要跟爸爸、媽媽告别……
隻是,無論是爸爸、媽媽跟他告别,還是他跟爺爺、奶奶告别,告别的時間是會提前告訴他的。
可石岩溪的離别,沒有預告,沒有征兆,故而他們連告别都沒有。
他甚至都沒來得及把拼好的迷宮魔方拿給石岩溪看。
以及,石岩溪明明說要給他過生日的。
明明,沒差幾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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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村裡都有點兒熱鬧。
因為,台風要來了。
于是,幾乎每戶人家,該給房屋加固的加固,該囤貨的囤貨,該把農作物收起來的收起來。
就連小孩子,這幾天都被要求待在家裡。
黎言許亦然。
就算不是台風要來,他也不怎麼想出門。
出門就代表,又要面對那群讨厭的同齡人。
而且,這段時間,他們還會不停地在黎言許面前講石岩溪或他媽媽的壞話,煩死了。
大福之前的狗舍有點兒舊了。
爺爺打算趁台風來臨前,把大福的狗舍換了。
不再用木頭的,改用磚砌。
還沒開始砌的時候,周圍的鄰居“老李”突然來了他們家。
一掃之前的陰霾面容,他看起來精神矍铄。
“老黎!老黎,它回來了!”“老李”說。
爺爺還沒來及問誰回來了,“老李”下面一句話,就給出了答案:“剛剛我正想去柴房撿幾根木材,沒想到,我一掀開木闆,發現大吉就躲在下面!它這幾天,可是讓我好找啊。”
顧不及手上的工作了,爺爺放下工具,先陪着“老李”回去看狗,想了想,黎言許也跟上去了。
髒兮兮的狗,正在大口吃飯。
他最近像是餓慘了。
它脖頸的項圈,還系着半條繩索,豁口粗糙,不像是正常斷開的,大概是被磨斷的。
“它這幾天,應該是被人綁着吧。”爺爺推測道,“然後它自己掙斷了繩索,跑回來了。”
“我也是這樣想的。”“老李”說,前幾天在他臉上不怎麼可見的笑容,今天一直在出現。
“大吉啊大吉,這次回來,你可就别再走啦。”“老李”順着大吉有點兒髒的毛,喃喃。
黎言許看了看狗,又看了看“老李”,眸色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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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黎爸爸和黎媽媽是打算在8月31日就将黎言許接走的,8月31日,恰好是黎言許生日,他們想帶孩子去遊樂場玩,剛好可以再買點兒開學用品。
隻是,黎言許突然有點兒固執,說他無論如何,都想在鄉下過完8月31日再走。
反正今年的開學時間定在9月2日,也所謂早一天還是晚一天,黎爸爸黎媽媽商量了一下,很快就同意了。
8月31日那天,黎爸爸和黎媽媽一齊回鄉下陪兒子過年,但久别重逢,黎言許表現出來的歡樂并沒有很多。
一整天,他黎言許幾乎都待在一樓,要麼待在院子,要麼待在客廳,但他時常都會望向院子的鐵門,像是害怕錯過了誰。
黎媽媽好奇,“言許,你在等誰嗎?”
黎言許搖頭,沒說真心話:“沒有誰。”
話音落下,鐵門那邊就出現了一個人影。
來人不矮,高高瘦瘦的,他臉上罩着草帽,兩隻手臂戴着防曬的冰袖,一隻手還拎着牛奶箱。
黎爺爺奶奶對來人并不熟,互相詢問想要确定對方是村裡誰家的孩子時,黎言許頂着大太陽,跑去給人開門了。
其實,黎言許對門外的人也不太熟。
他隻知道,石岩溪叫他“曲哥”。
“曲哥”是個剛剛學習攝影的大學生。
以及,石岩溪送給他的相片,是“曲哥”拍的。
沒等黎言許開口說什麼,見到他後,曲哥就率先開口了。
他說話的聲音挺溫和的,但奇怪的是,第一天見到他時,黎言許堵他的印象并不是特别好。
大概是因為他的出現,剛好打擾了他和石岩溪的對話吧。
不過,後來曲哥說他和石岩溪是“同伴”與“朋友”的時候,黎言許對他的印象又變好了一點。
小孩子的喜歡和讨厭,總是變化得很快。
“你是黎言許,對吧。”曲哥蹲下來,跟黎言許平視,“差點就忘記了,今天是你生日,生日快樂。”
“這份禮物是小溪托我交給你的,時間突然,沒來得及找合适的包裝盒了,剛好這個空的牛奶箱能裝下,你将就一下吧。”
石岩溪讓曲哥送來的。
原來石岩溪沒忘記他的生日,沒忘記他們彼此的約定。
黎言許的呼吸突然變得有些輕,要不是害怕沒面子,他甚至想搓搓手再接過曲哥遞過來的牛奶箱。
“謝謝。”黎言許誠摯道。
接過禮物的瞬間,黎言許近段時間因石岩溪突然離開而生的的所有負面情緒,似乎都消散了。
他不再想石岩溪做得不好的方面,轉而開始惦記起石岩溪帶給他的歡樂了。
爺爺奶奶似乎認出曲哥是誰的孩子了,連忙走過來邀請他進去坐坐。
推脫不過,曲哥走進了院子。
黎言許則小心翼翼地拿着那個石岩溪托“曲哥”送來的禮物,上樓了。
拆開牛奶箱的時候,黎言許的手甚至有點兒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