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言許于他而言,不再是遙遠的、隻有他單向關注的暗戀對象,黎言許是他幼時模糊記憶裡的那個胖乎乎的玩伴。
早上,黎言許給他買早餐,與他一起吃了久别重逢的第一頓早飯;中午,他就請黎言許吃自己很喜歡的面條。
現在,他們在預約兩天後的午飯。
……隻是,他們現在究竟屬于什麼關系呢?
石岩溪不由得自疑。
短視頻平台的博主、論壇發帖人,以及一些路人同學認為他們官宣了,紛紛給他們送祝福;
舍友們覺得他可能要談戀愛了;
黎言許知道他醉後的告白,還願意與他靠近:
他早上出于沖動,吻了一下黎言許的臉頰;
……
就在石岩溪出神思考着的時候,他旁邊桌位在吃面條的黎言許輕輕擱下了筷子。
輕微的動靜吸引了石岩溪的些許目光。
那碗他買來的面,現在就剩下一點兒湯底了。
口頭上:黎言許剛剛說他們家的面還挺好吃。
事實表現上:黎言許将這碗面吃到隻剩下一個湯底。
所以,或許他可以如此推斷:他今天給黎言許買的面條沒有“踩雷”。
石岩溪暗自想到。
幸好。
黎言許抽出紙巾,将嘴擦淨,說道:“石岩溪,謝謝你買的面條,我挺喜歡的。”
黎言許又一次表達了這碗面條的贊許。
“那就好。”石岩溪暗含慶幸的語氣裡,裹着顯而易見的愉悅。
把桌上那些垃圾收拾進袋子裡,黎言許将那張桌面重新打掃幹淨。
于是,那張桌子上面隻剩下那兩個顯眼的蛋糕。
黎言許的目光在那個蛋糕停留了片刻,然後看過來。
石岩溪和黎言許面面相觑,莫名有點兒局促。
石岩溪下意識蜷了蜷手指。
就在石岩溪以為黎言許準備談及這兩個蛋糕的事情時,黎言許提起的話題卻出乎石岩溪的意料。
黎言許提起了他剛剛做的一個夢。
“明明我睡着的時間沒有多長,但卻做了一個很長的夢。”黎言許道,“可能我睡着後沒多久,就開始做夢了吧……夢裡,我收拾好了行李站在站台上,在等待一班12點的列車。”
吃飽喝足,黎言許的說話聲穩而緩,不再帶着惺忪時的懶恹。
石岩溪沒打擾他,安靜地聽着。
“我的手腕帶着手表,站台上方有時鐘,甚至就連站台附近的工作人員穿着的衣服都帶有時鐘元素。”像是在回憶彼時的夢境,黎言許頓了一會兒才繼續道,“12點,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這個時間點很重要。我站在站台上,第一次看手腕的手表時間,時間顯示為10:12,我提前了将近兩個鐘在等一班列車。”
10:12。
莫名地,石岩溪覺得這個時間點有點耳熟。
但他依舊沒打斷黎言許,繼續認真地在聽他說。
“夢裡的時間過得很慢,期間似乎還發生了很多光怪陸離的事情,像是突然有怪物襲擊車站,又或是太陽要墜落了,但手表上的時間仍在緩慢地走,我看了好幾次手表,看着它走到到10:45,又走到了11:37,好不容易,時間來到了11:59。”本來以為黎言許會持續地将故事講下去,但話鋒一轉,黎言許突然提問石岩溪道:“石岩溪,你知道在我的夢裡,時間到達11:59後,出現了什麼嗎?”
大部分的夢都是光怪陸離的。
哪怕是做夢者,大概也很難預測自己夢境中的未來。
但為了配合黎言許,石岩溪試探道:“列車來了?”
“列車沒有來。”黎言許搖頭,“……夢裡的我很焦急,然後我低頭看了下手表,看到自己的數字時鐘顯示為11:60。”
黎言許的視線看向石岩溪,“……懷疑是手表出現了故障,我看向了站台上方挂着的時鐘,但上方的時鐘有數字1到11,卻唯獨沒有數字12,它就像是憑空被消除了一樣。緊接着,我看到自己手腕的數字時鐘改變了,變成了11:61。”
石岩溪:“然後呢?”
黎言許稍微拖長了音,“然後,然後我就想到了你。”
石岩溪奇怪:“嗯?”
黎言許笑了一下,“真的,我那時候突然就想起了一件事:‘要是時間一直走不到12點,石岩溪是不是一直不會過來給我送午飯?’一想到這個,我就吓醒了。”
黎言許談論的這個夢境簡直虎頭蛇尾。
但這個虎頭蛇尾的夢,似乎又在隐喻什麼。
陡地,石岩溪覺得自己的脈搏似乎又跳得猛烈起來。
或許,他應該找個方法将自己的心跳聲藏起來。
黎言許溫聲道:“石岩溪,你知道我跟你談這個夢,是想說什麼嗎?”
不知不覺,黎言許已經将他的那把椅子挪到石岩溪旁邊了。
他們的距離悄然拉近。
石岩溪開始懷疑,他怦然的心跳會不會已經被黎言許聽了去。
“不知道。”石岩溪坦白道。
他現在的大腦恍惚且空白。
“石岩溪,你好笨啊。”黎言許很無奈地發出一聲歎息,“我很在乎你,在乎你說過的每一句話,你難道聽不出來嗎?”
剛剛開門之前,石岩溪還在糾結如何跟黎言許挑起這個話題坦白自己的心意。
然後,那個沒藏住的蛋糕,洩露了他的心思。
而現在,已經用不着他再表達什麼了,黎言許直接跟他表白了。
在乎你。
這是表白吧?
恍惚且空白的大腦倏地有些嘈雜起來。
石岩溪愣愣地擡頭,“是麼?”
黎言許黢黑的眸閃爍,“石岩溪,我隻能說,你現在不是在做夢。”
默了片刻,黎言許偏過頭小聲問道:“石岩溪,那你呢……那個被你帶回來的蛋糕,是我以為的那個意思吧?”
好好的告白現場莫名變成了什麼有問必答的欄目。
石岩溪垂着眸,在一種很強烈的是失重感裡回答:“是。”
“……無論是昨晚喝醉酒的告白,還是現在的蛋糕,都是你以為的那個意思,都是真心的。”頓了片刻,石岩溪仿照黎言許剛剛的語氣,故作輕松地調侃:“而且,黎言許,你現在也不是在做夢。”
不知道是誰先洩出了笑聲,又或許是他們倆緊繃的神經都急需一個放松出口吧,于是,在這一個刹那,石岩溪和黎言許紛紛笑了。
不是開口大笑,是那種眼裡蘊藏着腼腆和羞澀的淺笑。
笑夠了。
這個隻有他們兩個人的空間再次安靜下來,氣氛缱绻。
這次還是黎言許率先發出了一個音,他别過臉,先清了清嗓子,而後轉過頭來,煞有介事地嚴肅道:“……但因為石岩溪你之前一直沒想起我,所以我要先跟你事先聲明:我現在還有點兒生氣。”
“所以,要等我氣消了,我才能繼續好好地喜歡你。”黎言許看着石岩溪,“聽懂了嗎?”
“嗯?”石岩溪有些反應過來。
一會兒恍惚,一會兒震驚,一會兒又覺得好笑,石岩溪覺得自己的情緒簡直就想是坐上了過山車,此起彼伏得太快了,下意識,石岩溪道:“那你要什麼時候才能消氣?”
黎言許的眼神稍微有點兒躲,“誰知道,這得看你表現。”
時間才過去了這麼一會兒,黎言許就又開始傲嬌起來了。
黎言許在說話,石岩溪盯着他的嘴唇出神。
-你下次不要再随便對我動手……動嘴了。
-抱歉,我下次不會這樣魯莽了。
早上,他對黎言許說的保證詞适時蹦出石岩溪的腦海。
瞥了眼那兩個還擱置在空桌上的蛋糕,黎言許跟石岩溪說,“我剛剛吃完中飯,這兩個蛋糕——”
黎言許的說話聲戛然而止,因為石岩溪搶先甩下了一句“對不起”,就陡地湊近他,吻在了他的唇角。
石岩溪的動作依舊帶着點兒魯莽和沖動,黎言許的後背直接砸到了椅背上,他眼神愣愣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人。
近,真的好近。
他們的鼻息幾乎都在相處試探、相處觸碰。
“對不起。”又一次,石岩溪抱歉道。
“……這樣,你能消氣嗎?”石岩溪的眸色羞而亮,他嗓音低而怯地詢問,呼吸因為剛剛的動作有點兒急促地噴在黎言許的頸側,弄得黎言許有些癢。
說完這話,石岩溪的羞赧像是獨自擁有了一條反射弧,姗姗來遲,他的耳垂和脖頸悄然變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