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于額頭的吻,很安靜,也很短暫。
在下一個刹那,石岩溪所能聽到的、聞到的、感受到的都在遠離。
“可以睜眼了。”
松開了抓着石岩溪的手,黎言許溫而緩的聲音傳來。
聞言,石岩溪睫毛顫了顫,睜開眼。
入目的第一眼,是黎言許的眼睛。
他的眼睛還是一如既然地黑,隻是,此時此刻,這雙眸裡似乎還藏着點兒什麼,于是,這雙眼看上去柔而亮,讓石岩溪蓦地想起了漫天的星河,吸引着人沉醉。
稍偏了下視線,石岩溪伸手摸上了自己的額頭,喃喃:“這樣,就可以了嗎?”
視線再次轉回去,面對着那雙眼睛,石岩溪聲音依舊小小地問道:“這樣,黎言許你今天就消氣了嗎?”
遮擋在那雙黑色眸孔前的長睫撲閃了兩下,那雙眸孔裡的黑瞳也輕輕閃了兩下。黎言許眉毛微挑,“怎麼,不可以嗎?”
黎言許的音量不高,語調聽起來是那種不惹人讨厭的傲嬌。
搖頭,石岩溪為自己辯解,“我不是這個意思。”
将本搭在額頭的手取下,石岩溪不自覺地将手又摸到了耳側。
隻是,他原本還以為要讓黎言許消氣的方法會很複雜呢。
停頓,黎言許的眼珠稍轉,很真誠地問詢道:“……石岩溪,你剛剛,難道有其他希望我做的事情嗎?”
黎言許直白的問題實在是出乎石岩溪的意料。
他瞠目,臉紅,并忍不住在内心自問。
有嗎?
不知道。
沒有吧。
應該沒有吧。
不知道這樣的答案是不是自欺欺人。
隻是,那本該從石岩溪耳朵退卻的紅,執着地不肯退去。
沒有說話,石岩溪略有些羞窘地搖了搖頭,以此作為回答。
黎言許淡聲問:“是麼?”
還是沒說話,石岩溪小幅度又點了幾下頭。
“是真心話麼?”黎言許又問。
是真心話嗎?
這個問題,石岩溪也說不太清楚。
所以,面對着黎言許又一簡短的問題,石岩溪既沒說話出聲,也沒點頭或是搖頭。
他無措地僵坐在那裡。
看到石岩溪的這種表現,黎言許淺淺笑了。
“……我好像知道答案了。”
是麼?
是的吧,看他的行為表現可以猜出來。
石岩溪恨不得縮成一團,羞赧極了。
這次,不需要他回答問題了,但他依舊沒敢出聲,甚至連眼神都沒敢怎麼移動。
耳邊有很細弱的風襲來。
不過,他們待在關緊了門窗的屋内,哪來的這樣的風?
就在石岩溪稍感疑惑時,鼻尖傳來的淺淡的、已然開始令他感到熟悉的洗衣液味,讓石岩溪明白過來:
并沒有風,是黎言許突然湊近了他的左耳。
盡管覺得奇怪和好奇,但石岩溪并不太敢“輕舉妄動”。
“石岩溪,告訴你一個秘密吧。”細弱的氣流打在石岩溪敏感的左耳廓,黎言許的呢喃低語被一字不落地傳進了那已然泛起熱意的左耳,“……其實,我剛剛有點害羞。”
悄聲在石岩溪耳側留下了這句話,黎言許就又迅速端正坐回去了。
無暇顧及去觀察黎言許的反應,石岩溪的大腦有些懵地消化着這句話。
于是,在短短的片刻時間裡,石岩溪的情緒再次幾經轉折:迷糊、恍然、然後羞赧。
石岩溪斜瞥向坐在身邊的人。
很恰巧地,黎言許也在看他。
于是,他們彼此對視,又彼此不約而同地移開眼。
可再下一秒,他們又默契地眼神對望。
簡直像是心有靈犀。
“石岩溪,你再這樣看我,”黎言許率先開口:“我害怕等會兒,我會将剛剛沒能做到的事情實踐一下。”
眨了下眼,石岩溪輕聲問:“黎言許,你現在不害羞了嗎?”
還害羞着的黎言許:“……”
又互相對視了一次。
不約而同地,他們一齊笑了。
石岩溪是抿嘴笑,眼裡還有不曾退卻的羞澀。
黎言許是揚唇笑,眉眼裡則蘊着絲未散盡的暧昧和囧然。
笑罷,安靜再次悄然覆蓋這片空間。
自黎言許的那個額頭吻結束後,石岩溪就覺得,這個空間裡就連空氣都變得暧昧了。
心裡還埋存着疑問。
羞澀地、不确定地,石岩溪嗫嚅:“……黎言許,此時此刻,在你消氣後,我們是什麼關系呢?”
“石岩溪,你覺得呢?”黎言許不答反問。
說這句話的時候,黎言許的語氣變得稍微有些柔。
石岩溪敏感的左耳在經過黎言許剛剛的一陣耳語後,就像是過敏了般,一聽到黎言許的細聲低語就忍不住發熱。
下意識地,石岩溪就想用手摸耳朵,但又想起剛剛黎言許抓住他的手,不允許他揉。
琢磨二三,石岩溪将手放下了。
“……戀、戀人關系嗎?”石岩溪說得磕巴。
在此之前,石岩溪從未跟另一個人确認過“戀人”關系。故而,跟黎言許提起這個詞時,他生疏又有點不好意思。
“嗯。”黎言許颔首承認,頓了一下,他左手牽起石岩溪的右手,掌心相貼,然後相扣,“或者,石岩溪你也可以說……我們是可以十指緊扣走在大街上的關系。”
身量差距不大的緣故,他們的手掌大小差距也不大。
石岩溪稍微有點兒冷白皮,膚色比較白;黎言許指節長,手背的青筋則更為明顯些。
記憶裡,石岩溪很少跟人有這般的親密接觸。
小時候石媽媽和叔叔倒是會經常牽石岩溪的手,但也少有十指相扣的時刻。
眨眼,石岩溪垂眸看向他們相扣的指節。
指節彼此交錯、糾纏,仿佛它們渾然一體,不再可分。
這種認知讓石岩溪感到了一種難以言說的安全感和滿足感。
或許是石岩溪自己耳熱的緣故,他陡地有些好奇黎言許的耳朵。視線悄悄往旁側投過去,雖然不是很明顯,但黎言許的耳朵也染着點兒粉紅。
就正如黎言許剛剛的那個額頭吻那樣,在這段剛剛建立起來的戀人關系裡,會感到害羞的,從來都不是隻有他一個。
倏然,石岩溪再次想起了黎言許左耳的那顆痣。
黎言許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側眸看他,“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