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伏景光幾乎是嘶吼着喊出這句話。
青木修有那麼一瞬間的怔愣,随即臉上泛起一層苦笑。
諸伏景光沒有停止急救的動作,他想盡一切可能的辦法為青木修止血。
青木修現在很想抱一抱諸伏景光,向他道歉,向他請罪,但是他實在是太累了。接受審訊後并沒有得到良好治療的身體每一處都在大聲發表着抗議,每一個細胞都在翻騰着表達自己的痛苦。
“直升機還有兩分鐘就到,我們得把他轉移上去。”
從地下三層到屋頂,六層樓的距離随時都有可能要了青木修的命。
“再堅持一下,青木修,看着我,再堅持一下。”
諸伏景光幾乎是用懇求的語氣在同青木修講話。
“……”
青木修嘗試着擡起手去觸碰諸伏景光,但很可惜,他嘗試了許多次都失敗了。
無奈,他隻能艱難地搖搖頭,表示他們這樣做沒有意義。
他本就是一個從命運手中偷來了時間苟活的人,如今不過是債主前來取回本屬于自己的東西,沒什麼值得抗争的。
諸伏景光卻根本不想理會青木修的頹喪,他彎下腰把沒幾兩肉的人抱起來,盡可能保持平穩的帶人朝着電梯的方向沖過去。
望着青木修逐漸渙散無神的瞳孔,他渾身的血液一點一點變得冰涼,無比懊悔剛才自己開槍的行為。
“沒關系。”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青木修輕輕地出聲安慰他。
從職責上來說,諸伏景光沒有做錯任何事,相反,他做的很對,沒有愧對于他胸前的警徽。
大量的失血讓青木修有些感到寒冷,他沒什麼力氣在諸伏景光的懷抱裡調整姿勢,隻是朝着諸伏景光胸口的方向蹭了蹭,最後停在了距離對方心跳最近的地方。
他聽出來諸伏景光現在心跳很快,耳邊是心髒“咚咚”的狂跳聲,給了他一種莫名的安慰。
整個黃昏别館内部的守衛基本上都被他們清理幹淨了,諸伏景光一路暢通的通過電梯來到頂樓。
直升機帶起的風吹亂了諸伏景光額前的頭發,他顧不上捋一捋幾乎要紮進眼睛的碎發,小跑着把青木修送上了直升機。
赤井秀一在看到青木修的刹那表現出了一絲驚訝,但他很快調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幫助諸伏景光把人安置下來。
諸伏景光本想跟着一起上直升機,但還留有最後一絲意識的青木修竟然抵住了他。
明明青木修沒有用任何力氣,僅僅是觸碰到諸伏景光而已,而後者卻覺得有一堵銅牆鐵壁阻擋了他。
視線緩緩上移,最後停在了青木修灰色的眼睛上。
沒有怨恨,沒有憎惡……一切諸伏景光所能想到的負面情緒都沒有。
“先完成你的工作吧。”
青木修攔住諸伏景光的動作其實帶了一點自己的小心思:混沌中,他好像聽見了死神的喪鐘在耳邊敲響。
他不想讓諸伏景光難過。
諸伏景光臉頰的肌肉抽動了幾下,還試着往前上了一步,但青木修的手就像是釘在那裡一樣,一動也不動。
明白過來他鐵了心不想讓自己跟着,諸伏景光不敢再耽誤時間耗下去,隻能匆匆叮囑飛行員幾句,退開幾步,目送直升機重新起飛,最後消失在視野中。
“早點把這裡處理完,你才能早些去看他。”
赤井秀一在一旁聽起來十分冷靜地提醒他。
用力閉了閉眼,諸伏景光把即将溢出眼眶的淚水統統憋了回去,“我知道。”
這一次的聯合行動參與者不少,他隻要把負責的黃昏别館這邊處理好,就能獲得一些空閑時間去找青木修。
帶着這樣的信念,諸伏景光再一次全身心投入了掃尾工作中,針對烏丸蓮耶,這個渾身插滿儀器的家夥移動起來确實棘手,他們最後隻能叫了車來,單獨把他運送回東京警察醫院看守起來。
至于青木修另外交代的兩處密室,裡面存放了大量的實驗樣本和實驗記錄,詳細的記載了左山先生近些年來帶領團隊進行的非法實驗。
“hiro,你來這邊看看。”
整理左山先生的實驗室時,降谷零忽然把諸伏景光拉了起來。
被撬開的巨大保險櫃裡分門别類的存放着許多的标本,諸伏景光湊近了些,發現每個标本下都寫着名字——或者說是代号。
寫有“杜林标”的标簽也赫然其中。
他們仔細數了數,這裡面一共出現了八個代号。
“這應該就是青木修和我說過的,他的兄弟姐妹們了吧。”
經過特殊處理過的保險櫃裡面不僅有标本,還有一些保存得當的重要細胞。
兩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了決不能讓這些東西流出實驗室的意味。
降谷零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去檢查其他的位置,諸伏景光則不動聲色的開始着手銷毀這些東西。
不單單是為了保護青木修,也是希望已經死去的人可以得到安息。
還有很多從地下一層和地下二層搶救出來被組織當做實驗體的人也需要得到妥善安置,他們其中的絕大部分精神狀況都不太好,需要統一送往醫院進行檢查。
這一天,鳥取的醫院裡前所未有的喧鬧。
諸伏景光幾乎是一刻沒有停歇的連軸轉,絕不浪費一分一秒的時間,即便他看上去依舊鎮定溫和,但降谷零還是從他顫抖的雙手中窺見了端倪。
“黑田長官剛剛通知說我們這邊的任務已經徹底完成了。”
實驗體全部送往醫院診治,烏丸蓮耶平安到達東京警察醫院,後續的負責人成功和他們交接……
這邊看上去确實沒有什麼需要他們做的了。
諸伏景光就像是聽到了赦令,丢下一句“多謝”就急急忙忙的跑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