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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悲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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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長念已經蹿了出去,靖安言自始至終沒有放開他,兩個人磕磕絆絆迎上前去,來人看清封長念的面龐,緊急一拽缰繩,還不等停穩,就從馬背上一躍而下,踉跄兩步,撲通跪下!

比那動靜還響的是靖安言的心跳,封長念死死地盯着來人的發頂:“趙大哥,你怎麼來了?發生什麼了?”

“少主——”腿斷了都一聲不吭的副将第一次在封長念面前落了淚,“少主,侯爺……侯爺他病危了!”

仿若一道晴空霹靂,靖安言手中的胳膊猛地一顫,他下意識長臂一伸,一把攬住幾乎要蹿出去的封長念。

“你幹什麼?!”封長念一向溫潤的嗓子破了音,“你别攔着我,我得進宮去,我——”

“他為什麼出現在這裡你不明白嗎?”靖安言腦子同樣很亂,但是語氣冷肅,帶了從未有過的認真,“綏西侯病危,消息一定先送到皇宮,如果他是自皇宮來,那麼怎麼會是一個人,這代表什麼?!”

封長念死死扒着他的胳膊,顯然什麼都聽不進去。

“這代表兵分兩路,他是瞞着皇帝先來告訴你的!”靖安言一把按住封長念雙肩,兩人身量相仿,靖安言幾乎按不住人,“為什麼要瞞着皇帝,還要我再說下去嗎!?”

——因為皇帝不一定會同意讓封長念知道封銘病危的消息。

封長念猩紅的雙眼不敢置信地與靖安言沉靜的雙目對視。

封銘病危代表着什麼,代表着西軍都督府即将易主,封長念知道必定要回家,他回家又意味着什麼,那是意味着封銘後繼有人。

皇帝留他是為了什麼,為了讓西軍都督府後繼無人。

封長念嘴唇都在抖:“可那是我父親啊……”

可我隻有我父親了啊……

那是我唯一的親人啊……

“皇帝眼裡,先是綏西侯和少主的更易,然後再是父子之情,”靖安言緊緊箍着他的雙臂,“聽好了長憶,你現在進宮要走,就意味着西軍都督府有人暗自向你遞了消息,你已經知道綏西侯病危之事,可這事兒不過皇帝眼皮,一旦你讓他知道,皇帝和封氏之間的這根刺就會埋得更深,他更不會放你走。”

封長念呼吸急促,一雙眼睛死死地将他盯着。

那雙眼睛裡情緒太多了,委屈、不甘、不可置信、無助……

靖安言知道自己必須要做些什麼,他穩了穩心神,伸手攬過封長念後腦,将人按進自己的頸窩裡。

“小長憶,聽我說。你先冷靜。”靖安言捏着他的後頸,動脈在他指腹下随着封長念激蕩的情緒猛烈地跳動,“我們現在回玄門,看看你師父在不在,再做打算。”

話畢,不等封長念說什麼,靖安言直接将人扳了過去,不讓他直視依舊跪在那兒的趙副将。

“趙将軍,我是小侯爺師叔,皇後娘娘的親弟。”靖安言無比冷靜,“此事小侯爺已經知曉,你獨自前來,想必也知道其中利害,快進長安去吧,其他的不多說了。”

趙副将張了張口,又在靖安言不容置疑的眼神中咽了回去。

明明自己也是個少年,卻仿佛有頂天立地的力量:“你放心,我會護着他的。”

嶽玄林不在玄門,秋長若說方才他被皇帝急宣進宮了。

算算時間,應該就是為了封銘的事。

到底還是來晚一步。靖安言一直緊緊握着封長念的手,感受到那隻手在自己溫熱的掌心中一點一點變得冰涼,他趕緊搓了搓。

“這樣,你在玄門裡等我。”靖安言把人按在椅子上,自始至終封長念都緊緊咬着牙關,沒有說一句話。

但時間不等人,靖安言顧不上哄他了,急急道:“我去找我姐姐,你乖乖在玄門别動,聽話,小師叔答應你,一定給你想辦法讓你回家。”

封長念還是沒有反應,冰涼的雙手緊緊交握,指腹都泛了白。

“小長憶,别讓我擔心。”靖安言彎着腰摸了摸他的發,“你知道的,我答應你什麼都會兌現的,對不對?小師叔什麼時候騙過你。”

再不能耽擱了。

他的指腹在封長念的耳畔一掃而過,撩起一陣讓人安心的風。

但那是為了安撫封長念,靖安言在跑出去的一瞬間就慌了神。

綏西侯要死了。

他腦子裡轉過了很多東西,一時是西域外蠢蠢欲動的沙宛國,一時是後繼無人的西軍都督府,一時又是皇帝意欲收攏大權的縱橫捭阖,最終是封長念一年前送别父親時不舍卻懂事的沉默。

靖安言心底浮現出不安的預感,宮牆巍峨沉默,濃烈的紅也變成了冷漠的顔色,無言地望着渺小的一個他。

這種不安終于在被他姐姐拒絕接見的時候到達了頂峰。

他抿了抿唇:“……跟皇後說清楚,是我要見她嗎?我沒什麼别的事,就是許久不見姐姐,想和她說說話罷了。”

靖宓的貼身婢女穩妥地行着禮:“小公子,已經跟皇後娘娘說過了,皇後娘娘說身子不适,實在不便見客。”

“那麼姐姐怎麼了?”

“皇後娘娘……”那婢女擡眸,很輕很快地掠了一眼靖安言,“讓奴婢勸告小公子一句,瓜田李下。”

靖宓心裡跟明鏡似的知道他要來幹什麼!

靖安言一顆心直直墜了下去——很明顯靖宓已經聽到了風聲,而這風聲與靖安言想的一樣,皇帝不打算放封長念回家見父親最後一面!

靖安言攥了攥拳,揚長而去,身後的婢女也不多言,對他的背影恭敬行了一禮。

不行……不行!

封長念本來來這裡就是被迫的,他本該在西域疆場上沖鋒陷陣,如今隻能囿于這裡無法掙脫,如果連父親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靖安言腳步猛地一刹。

綏西侯正值壯年,平素也未曾聽聞過有任何舊疾,怎麼就……忽然病危了呢?

在剛剛封無可封、榮膺加身、恩寵巅峰的時刻。

他猛地回頭,隻能看見宮牆後流光溢彩的琉璃瓦片。

一股寒意将他席卷,凍得他縱然在炎炎夏季,呼出來的氣都帶了冰涼。

“小師叔!!!”

靖安言剛回到玄門,連口氣都來不及喘,迎面撞上了秋長若,小姑娘眼裡都是驚慌。

“我正要去找你,長憶剛剛被人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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