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年與冬日相關的卷宗,都被我們篩選出來了...”覃川望着眼前的三口大箱子,心道要是從這裡查,得查到什麼時候。
“勞煩覃知州和各位老人家了...事後柳某定将卷宗如數歸還。”柳淮楚說着跟淩青玉将幾人送出了門,而後讓葉佩霖和洛可歡各自回房。
兩個小家夥的精力似乎非常旺盛,葉佩霖張羅着要帶洛可歡去樓後的小溪釣魚...而洛可歡一聽到魚,眼泛星芒,像小貓一樣。
淩青玉留意到柳淮楚看洛可歡的表情,想要安慰一句,卻不知從何說起。他知道最近宗裡瘋傳的流言,亦是在生死台旁将洛可歡玉佩上的紋樣看得分明...分明與百年前放蕩不羁的少宗主北檸腰間挂着的一模一樣......
柳淮楚跟淩青玉一夜未眠,卻也隻看了不過半箱卷宗。
待一股濃郁的魚香味兒湧入鼻中,才意識到外頭已然天光大亮。
循着香氣找到樓後,是一個仍在溪邊仔細翻烤魚肉的少年,和一個貌似是吃飽了趴在一側大石上,餍足酣睡的饞貓。
兩人左近有兩大筐的魚,有的還在蹦跳,有的則是奄奄一息...這筐該是縣民送禮順帶送的那兩個吧。
“少宗主,大師兄,來吃魚。”葉佩霖招呼着兩人,臉上隐有一絲倦意。
“你竟是帶着她胡鬧了一夜...”淩青玉走到烤架前揉了揉葉佩霖的頭,語氣裡沒有嗔怪,倒還有幾許豔羨。
也許是鼻尖嗅到了生人氣息,洛可歡悠悠轉醒,而後睜着眼望向烤架上的魚:“哥哥,吃魚。”
“還吃?”葉佩霖無奈撕下一塊魚腹喂到洛可歡的嘴裡,看着她的呆樣很是無可奈何。估計這丫頭是睡糊塗了,忘記這是在出團體任務...而不是兩人在出任務,為了省去麻煩要以兄妹相稱。
淩青玉看着二人兩小無猜的模樣,心中豈是一句‘羨慕’了得。都怪北檸轉了性,狠戾乖張,讓他跟淮楚很難走得太近,更無法太過親密。
“少宗主,淩師兄,可有進展?”魚肉下肚,洛可歡終是清醒了幾分。
“毫無進展...”柳淮楚無奈搖頭,隻覺嘴裡的魚肉無甚滋味,難得洛可歡吃得那麼香。
“太多了...”淩青玉咽下嘴裡的魚肉,而後很是莫名:“...死了那麼多女人,怎麼可能無迹可尋。”
“除非曾經的官員能夠一手遮天...”柳淮楚直覺自己調查的方向興許錯了。
“除非時間過于久遠,很多人并不知曉...”葉佩霖說出另一種可能,亦是他覺得最為可能的。再是手握權柄,想做到滴水不漏,欺上瞞下,也是不太可能的。那麼如此多的傷亡,就隻有可能追溯到百年前的屠鬼一役了。
“葉佩霖,你似是意有所指。”柳淮楚直覺藏劍峰的這個天驕少年貌似察覺到了什麼。
“也是猜測...昨夜我帶着洛可歡釣遍了九方齋附近的澎西湖和錢員外家的護院河...還是此處的魚兒最肥。”葉佩霖言盡于此,想來柳淮楚也該能想到水了。
“或許此事與水有關?”柳淮楚思及望月樓中幾人所處的房間,再到九方齋和錢員外家...茅塞頓開:“望月樓臨溪房間中的人、九方齋臨湖房間的人、錢員外家在護城河附近當值的家仆......都聽得到女人的聲音。”
淩青玉深深看了一眼葉佩霖,決定将這一份人情默默記下...顯然葉佩霖早就察覺此事與水有關,是以才多加提示。柳淮楚初次帶隊出任務,她太需要證明自己的能力了...葉佩霖年齡雖小,卻是懂得深藏功與名,将功績拱手相讓。
于是柳淮楚讓關山月和淺光再走一趟府衙,亦是讓葉佩霖和洛可歡再去縣民家中問一問水患。
辰時不到,覃知州就和雷族長等人帶來了與水相關的卷宗。
“覃知州,二十五年前的那次大水,當真隻死了四名女子嗎?”柳淮楚說着釋放少量威壓,令覃川和雷衍幾人登時汗如雨下。
“仙長!當時在任的官員是覃某的恩師...他斷不會做出謊報之事,覃某願以官職和項上人頭擔保。”覃川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壓迫,渾身顫抖不止,仍是抖着手将官帽摘了下來。
柳淮楚不動聲色的審視着幾人,又問了問縣中近幾年的幾樁連環大案,而後才讓幾人離去。
葉佩霖和洛可歡又帶回了不少吃喝,相關信息也隻有二十五年前的那次晁和縣發的大水。
與此同時,帶隊逢春峰的安乾發來了更壞的消息,各處的患者根本無法醫治,病患猶如跗骨之蛆。
“還是毫無頭緒...”柳淮楚捏着玉牌,似是下了某種決心,“...你們替我護法,先招魂,再借魂。”
“借魂?”淩青玉猛然站起身,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柳淮楚。借魂既是會同魂主感同身受,有此番經曆過後,很容易道心不穩,滋生心魔。
“她們都是女人...”柳淮楚豈會不知淩青玉的擔憂,咬了咬下唇,“...我也是女人,我想為她們做些什麼。”
“招魂可以,左右實在找不到屍骨就都得鎮壓。可是借魂...你何以做到如此地步。”淩青玉不知柳淮楚到底在北滄蜀經曆了什麼,她似乎變了一個人,如此決絕...倒是跟她娘有些像了。
“我堅持。”柳淮楚說着輕輕拍了拍淩青玉的手臂,心念已定。
淩青玉無奈歎息:“你一夜未眠,不如先休息一下再...”
“或許,她們多等一刻都是煎熬。”柳淮楚說着往房間四周布下陣法,而後走到屋子正中盤膝而坐。
“你們都捏護靈決,不得亂動。”淩青玉安排關山月和淺光坐在乾位和坤位,安排葉佩霖和洛可歡坐在離位和坎位,自己則是坐在了柳淮楚的身後,随時準備向她渡送靈力。
身後覆上了一掌,一片溫熱,柳淮楚沒有推拒,而是閉上眼開始念誦咒法招魂:“今淩霄宗弟子柳淮楚,拜請五鬼陰兵去叫人,可去望月樓溪水,可去九方齋左近澎西湖,可去錢旺家護院河...”
屋中霎時飓風四起,冷如寒冬。
一刻鐘之後,冷意散去,一絲風動也無,柳淮楚猛然睜開了雙眼,并站起了身:“借!”
淩青玉見狀急忙也站起了身,并渡了一股靈力給柳淮楚。
柳淮楚的雙眼變成了赤紅色,從她眼中投射出了山水和人畜的虛影。
“阿爹,我們這是去哪兒啊?”柳淮楚脖頸僵硬的扭頭望向淩青玉,顯然這是借到了誰人的魂。
‘我們躲到後山的窯洞裡去。’張興一手抱着狗,一手拉着閨女,一步三回頭。
那房子再矮,院子再破,也是他們的家啊。
‘惡鬼吃飽了之後,真的會走嗎?’二丫的娘和哥哥都被吃了,她好奇惡鬼為什麼會那麼餓,為什麼不直接叫餓鬼。
‘縣裡的人都在想辦法,我們隻管躲好。’張興握着閨女的手不覺緊了緊...孩子七歲了,很多事情不好騙了。
忽而狂風大作,虛影消失了,柳淮楚亦是嘔出一口血來,她不顧身側淩青玉的阻攔,仰天大喊:“再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