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這老闆仔細将墜子調整到原位,理順穗子後彷如安撫般拍了拍這挂件,左右腳|交|替後退,晃步一過,又回到原來的位置上,抱着長條凳子坐在地上,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嘴裡的話像含了氣泡一樣咕哝起來:“大爺……饒命啊……”
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涼意如同一條冰冷的巨大蜈蚣爬上背脊,楊江毛骨悚然地看着眼前的人。疼痛鑽心,恐懼噬心,楊江顫抖着按住自己的傷口,第一次嗅到了無能為力的恐怖氣息。一時間,竟不知道自己應該先老實求饒,還是應該先配合這個人繼續演戲。
店鋪外的人已經退開三步遠,即使還想看熱鬧,也開始猶豫害怕了。
汪少爺家的熱鬧瞧多了,大多數人都以為還是會和以前一樣,有施壓就有退讓,有威脅就會有妥協。會有這種想法的,又有幾個不是被汪少爺一行人“照顧”過的呢?講不了道理,說不清王法,更沒人會站出來管,也沒人敢站出來管。既然自己當時所處之境無人相助,今時今日更不願為他人說句公道話,将自己放在那危險境地!
府西縣汪家狂妄霸道多年,就是惡仆獨自在外,也向來以土霸王自居,謾罵欺壓不過是常态,府西縣百姓也習以為常。早些時候還有人去官府告狀,可自從汪鈴兒嫁給了縣令,汪家少爺又弄死了兩個想去告禦狀的後,一切的念頭都随着屍體一起被填埋到亂葬崗,更加無人敢有心思了。
活着,比什麼都重要!
府西縣的人會議論汪少爺,卻也不敢随意說壞話。久了,也沒人會好心提醒外來人。更有些人,不提醒就是為了看笑話,看那曾經在自己身上發生過的,現在屬于别人的笑話!
現在,竟然有一個比汪少爺更可怕的存在出現在府西縣了?!
汪少爺不過是羞辱折磨人,多數時候還不至于斷骨見血,可這人連普通的拳頭都不用,一點準備都不給,直接一招制殘!
“這,這這不都說,打狗還要看主人嗎?他怎麼……”
“他怎麼一點都不怕……”
“他他他為什麼還要裝?”
“……”
無法理解的人群低聲議論,和圍觀汪少爺時并沒有什麼差别。卻又因為那老闆可怕的武力心生畏懼,生生退開了不小的距離。有些人更是擔心波及自身,見事不妙早早跑了,更沒看到這之後的種種怪異。
大量失血已經讓楊江開始頭腦發沉身體無力,意圖壓住傷口的手指也像是僅僅貼在手臂上,沒有力氣。他自知不敵,又拿不準這老闆的意思,為求自保,他隻想趕緊從這家店退出去。
楊江剛擡腳往門外後退,就聽見那老闆突然清晰的聲音:“你不繼續?”
彷如魔音入耳,吓得楊江一個冷顫!他擡眼望去,果然見那人故作怯懦的目光瞬間轉冷,靜靜地盯着自己,猶如毒蛇吐信。
“好你個陳魔頭,竟然躲在這裡害人!”
一聲嬌呵打破僵局,卻是兩個女子持劍從店鋪後院飛身闖入,劍尖直指店鋪老闆。
店鋪老闆一改抱凳子的動作,從地上站了起來,一屁股坐在條凳上,一臉奇妙地看着那個出聲的矮個女子:“你怎麼出來了?”他目光掃過身量偏高的另一個女子,問那矮個,“你怎麼把她也帶出來了?”
“你可管不着!”矮個女子抖了抖劍尖,往老闆脖子前遞了一遞,似是不太确定要不要往前送劍。
楊江見這三人氣氛異常稍能牽制,尋思時機已到,當即使出最後的力氣要跑,哪知剛轉過身就被一悶棍迎面敲上,頓時暈死過去!
打暈楊江的蒙面人也不拖沓,抗起楊江就竄上了屋頂,幾個起落就消失在了遠處的屋檐之下沒了蹤迹。
“你不去追?”老闆瞟了一眼地上那一長串的血迹,好奇發問,聲音依舊帶着剛剛咽喉受傷的微微刺耳,卻還是足夠聽清。
女子思索片刻,還是沒動,反問老闆:“倒是你,不好好修你的身養你的性,你出手做什麼?”
老闆似乎并不覺得女子手中的劍是威脅,他低頭看向腰間,手指撫上水滴形的玉墜,語氣眷戀:“他搶了母親留給我的墜子。”
劍尖離他不算遠,但他低頭的時候,劍尖微微讓開了。
聽了他的解釋,女子的劍尖一顫,沉默了一會兒,便不聲不響地收劍了。她轉身往外走,身後的高挑女子也随步跟上。臨到門前,隻聽那女子道:“還好,他沒有帶走。”
“是。但他沒有機會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