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麼?”
锃亮的落地窗輕易将五彩斑斓的霓虹燈引入屋内,男人冷眼瞧着樓下似蝼蟻般的車輛來來往往。
隻要站得足夠高,這些區分身份地位的工具統統被模糊成芝麻大的黑影,再辨不出三六九等。
他摁着自己微微有些疼的膝蓋,早就被宣告沒有作用的雙腿,到陰雨天、嚴冬裡,總用針紮似的疼痛尋找存在感。
可他早被無數次的失望抹平,不再會因為這種微弱的疼痛而心懷希望。
身後的秘書拿起矮桌上的平闆,走到男人身邊,半跪下,将調出來的數據呈現在男人面前。
“黃博士的邀請函被使用了。”
他的聲音嘲哳嘶啞,讓無知者根本無法将他與普遍甜美柔軟的omega聯想。
“被使用?”男人垂眸,電子用品的熒光打在他的臉上,消瘦的臉龐被照出瘆人的白,他點開為數不多的幾個被标紅的名字,兩個高大且親密的背影引入眼簾。
他難得的,在計劃實施的過程中開了小差,陷入模糊又難以忘懷的回憶,久久沒有再開口。
秘書在男人失神的間隙看了一眼屏幕,快速從記憶裡篩選出相對應的身份。
是望柯的總裁郁蕭年和他的秘書江晚樓。
他們的搜身過程很不順利,為了不打草驚蛇,他還聯系了經理。
他不明白這兩人有什麼特殊之處,低聲問:“郁先生,是有什麼問題嗎?”
郁先生愣了愣,烏黑的睫毛輕輕顫動,随後他輕輕笑起來。
笑意漾開的瞬間,他周身如冰雪般的陰冷氣息也跟着散盡了,過分蒼白帶來的陰鸷被驅散,卓越五官便凸顯出存在感。
“我隻是在想,我差一點……”他低聲呢喃,瘦骨嶙峋的手指摁在平闆裡的alpha的頭上,“我差一點,就能站在這個位置,成為他身邊的人。”
“什麼?”
郁先生最後幾個字太輕,像寒冬早晨從口中哈出的一團白霧,眨眼間消失的無影無蹤,秘書沒能聽清,下意識地追問。
隻是他并沒有給人解惑的意思,自顧自地往下說:“如果我站在了這裡,會有人坐在我這兒嗎?”
會有人像他這樣痛恨着,聚集着無數臭水溝裡的爬蟲,等待有朝一日,宣洩自己的仇恨嗎?
恨梗在心口太多年,早已不再能讓他徹底失去理智,他隻是短暫思考後,便把整個無意義的問題抛在了身後。
他摸了摸秘書的腦袋,烏黑濃密的頭發拂過手心,溫暖柔軟,他笑了笑:“阿語,邀請函被使用,并不代表他人來了。”
修長的手指點了點屏幕:“今晚的計劃取消。”
“可是——”
可是他們布置了這場計劃那麼久!
omega急切地抓住男人的小臂:“我先去找人核實,然後再決定……”
“阿語,他來了。”郁先生的聲音不急不緩,仿佛具有某種特殊的魔力,讓身邊的人慢慢冷靜下來。
“他從不來這種地方,現在卻來了,你說是為什麼?”
阿語仍舊心存僥幸;“這也不能說明……”
要放棄這次機會實在太可惜了。
誠然他們手中捏着那幅畫,不怕黃博士不上鈎,可打了草驚了蛇,下次的難度不知道會比這次高多少。
“望柯近三年的發展方向都和信息素有關,黃博士,是他們早就需要的科研人物。”
如果不是黃博士拒絕了所有商業性質的資助,他早就被納入望柯的保護傘下了。
“中院除了黃博士,其餘人和望柯或多或少都有過合作,遇到這種事,他們最先選擇的外援也會是望柯。”
中院背後是國家,在首都的影響力并不比望柯低,但國家既是保護也是束縛,在沒有确實的證據時,過分的行動極有可能導緻公信力收到嚴重影響。
而望柯作為企業,受到的限制就要少很多。
“中院主動尋求幫助,他不會輕易放棄這個機會。”
無論成功與否,中院都欠了他郁蕭年一個人情。
想到這裡,他沒忍住歎了口氣。
命運在某些時候的确像個圓環,一次次重複上演,他不可得的美好。
“讓人盡快撤離,不要被抓到什麼痕迹。”
他看着屏幕上的照片,視線凝聚在那枚漂亮的耳夾上。
他說:“去安排吧,我出去走走。”
去見一個,素未相識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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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參會的人并不多,但角落裡藏匿的安保異常嚴格。
江晚樓停在門口靜等了片刻,确定沒人尾随才緩慢關上門。
19号包廂占據了整個内場最好的觀賞位置,整塊單向玻璃鑲嵌在包廂的前方,既方便屋内的人觀看下方拍賣實況,也避免了被旁人窺探的可能。
“江秘書。”
江晚樓挂上門闩,回頭看。
郁蕭年的臉色算不上好,但也稱不上壞,如果是幾天前,他或許根本不會多想,但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