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談閑意:“我才想問你怎麼了,你看上去好像随時要暴起殺人了……”
他越說聲音越低,偷偷瞄着蘇映溪的臉色。他還從沒見過蘇映溪露出這麼恐怖的神色,幾乎完全變了一個人。
這一瞬間,他說不清自己心裡作何感想。他為自己控制不住升起的恐懼與慌亂感到無措。
被談閑意這麼一說,蘇映溪立刻收斂了外溢的殺氣騰騰。反正,即便再氣、再不甘,她也奈何不了造物主毫分。
她輕咳了一聲,恢複成一切還沒發生前的平靜面孔。
“抱歉,閑意,壞情緒影響到你了嗎?”
談閑意怔了怔,意外于她突然間的情緒扭轉,接着僵硬又緩慢地搖了搖頭。
蘇映溪便對他輕輕笑了笑,“今晚辛苦你幫了我大忙,時間不早了,休息吧,估計明天我們就要離開這個時空了。”
“哦……好。”談閑意說道,“如果趕得及,我們明天去與姥姥一家告别吧。”
“好啊。”
帳篷之中重歸安靜,後半夜的世界中沒有一絲絲聲響。
次日天剛明,兩人心照不宣地早早醒來,雙雙沉默地洗漱收拾自己,将随身物品放進儲物戒指裡,之後便向着陸家走。
陸家的院子裡,有道瘦削的身影正端着食盆給雞鴨鵝喂飯,正是太姥姥。
而前一日沒能見到的太姥爺,正巧趕着這個時間出門要上班去。他走到院子裡,與院外兩張生面孔對上視線,帶有疑問的目光上下掃過兩人。
蘇映溪同時也在打量他,她的太姥爺,陸景堂。陸家兄妹二人和陸景堂長得都挺像的。
“這麼早上班去啊?”蘇映溪自來熟地打起了招呼,“食堂工作做的也真辛苦,起早貪黑的。”
太姥爺怔了怔,聽對方以熟人的口吻準确說起關于自己的事,他一時間幾乎以為是自己的記憶出了什麼問題,将哪位老朋友、或是老朋友家裡的孩子給忘記了。
他挺想細細問上幾句,但上班時間着急,他沒法多說,打了個招呼就奔着單位去了。
蘇映溪盯着那道尚且年輕的背影看了半晌,直到陸景堂消失在視野中。
她仿佛能看見幾十年後,陸景堂上了年紀、背脊變彎、成為小老頭時的模樣。
媽媽以前說過,每年寒暑假一到,自己就會去姥姥家玩,把人家攢的零散硬币全部買成冰棍兒和糖。錢花多了,小老頭不高興卻也不好說什麼,就在院裡跺腳,來來回回地走。
蘇映溪那時候聽了就想,或許太姥爺還是個挺有意思的老頭,雖然不高興、心疼錢,卻也不虧待小輩。
要是年輕的時候也不虧待太姥姥就好了。
她将目光轉回來,落到太姥姥劉豐年身上。
不過,總指望别人不虧待自己也不科學。隻有自己不虧待自己才是最實在的。希望太姥姥能明白這一點,對自己更好一點。
劉豐年擡頭瞧見他們兩個,很高興地打了個招呼,緊走兩步迎過來。
“早上起來就看見缸裡的魚了,真新鮮,謝謝你們嗷!”太姥姥說道,“等那倆孩子起來也看見,一定會高興瘋的。”
“那您可得看好他們,可别真高興瘋了。”蘇映溪笑道,“另外,我就是想多囑咐一句,魚既然已經撈起來了,就抓緊趁新鮮的時候吃,千萬别舍不得。”
“好的好的,你們下次再什麼時候有時間過來,我提前做了蒸魚招待你們。”
“嗯……”蘇映溪與談閑意對望一眼,淡淡笑了笑,“其實,我過來是要道别的。我們兩個很快就要去外地了,也許很長時間都不會再回來。”
“這樣啊……”太姥姥遺憾地攤着手,“那這麼多魚,你們幫忙撈上來卻吃不到,這這這……”
“沒關系的。”談閑意溫聲寬慰道:“您家兩個孩子都是正在長身體的年紀,多給他們吃魚,對眼睛好。”
“是啊,有緣的話,我們還會再見的。”蘇映溪說着,神秘地彎了彎嘴角。
而且,說不定哪天,太姥姥就在自家小輩的身上,瞧出和她十分相像的影子了呢?畢竟她和她媽媽小的時候很像很像的。
時空中再度起了波動,尋常人或許察覺不到,但在蘇映溪的眼中,身邊無處不環繞的空氣都在微微震動着。
她知道,他們就要離開這處時空了。
抓緊和太姥姥道了别,蘇映溪往關着的平房屋門上看了一眼。想來今天是見不到姥姥了,不過沒關系,往後能見的時日還多着。
她與談閑意順着原路離開,就要轉彎不見之時,身後忽然傳來疾跑着追逐過來的腳步聲。
蘇映溪若有所感地回過頭,一眼便看見陸睿環和陸睿知兄妹倆還穿着睡覺時的衣服,就急匆匆且興高采烈地跑了出來,沖着蘇映溪和談閑意揮揮手。
他們歡欣熱烈地喊道:“魚真的好大好新鮮!謝謝你們!”
蘇映溪便也笑了起來,也沖他們揮揮手,心情愉悅地回應道:“不客氣!”
談閑意側目望着她,也轉頭同樣高聲道:“我們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