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傍晚,雲歌駕着馬車,按照約定時間來到王府附近接應。兩人将琴心悄悄送回王府後,又駕着馬車找了個僻靜無人的地方,避開人群,搖身一變,再次出現在街上時,兩人又變成了那對祖孫打扮,相互攙扶着穿過街頭,不緊不慢地回到了宅院。
剛一進院,雲歌就撒開攙扶着姜慈的手,嚷嚷着往前廳跑去,“啊!我要喝茶,忙活了一天我渴死……”
姜慈跟在後面,隻聽雲歌嚷嚷到一半,話音戛然而止。姜慈擡頭往前面一看,見雲歌在廳門前愣了兩秒,接着轉身就跑,眨眼間就回到了姜慈面前。
姜慈把拐杖放下,瞧着她一臉見到鬼的表情,問:“怎麼了?”
“他他他怎麼來了?”雲歌哆哆嗦嗦地說,一邊瘋狂給她使眼色,小聲嘀咕道,“吓死我了!我剛剛好像還是拿腳踹門的,你說這應該不犯法吧?”
姜慈一愣,忽然想起趙洵說過今天會過來的事。
兩人正說着,遠遠見着老管家端着茶過來,姜慈便走上前去接了過來,“我來吧,我倆正要進去。”
老管家點了點頭,“勞煩姑娘了。”
雲歌還跟在她身後小聲道:“我倆?我不去行不行啊……不是,他肯定是來找你吧……姜慈!哎!”
趙洵果然十分守時,說是傍晚來,這會兒正是夕陽西下。
趙洵背靠着窗戶,坐在廳中的一把木椅上,窗外灑進屋中的一片暖黃,染上他一襲黑衣、黑發,讓他一身冷硬的氣場都柔軟許多。
姜慈端着茶進屋時,還是那身老人家打扮,趙洵聞聲擡頭看了一眼,肉眼可見得有一絲怔愣,直到姜慈把茶端到他面前,他才回過神。
“你現在身份切換越發自如了。”趙洵說。
姜慈謙虛道:“哪裡。”
茶都放妥,姜慈便在趙洵對面的位置坐下了,雲歌則好似生怕入了趙洵的眼,挑了一個老遠的位置坐着,恨不得拿把椅子坐在門外,主打一個若有若無。
趙洵端起茶盞,先開口問道:“看來王府一行,一切順利?”
“咳咳。”雲歌剛喝了一口茶,就被這句話嗆到。她趕緊看了一眼姜慈,心想,咱們這不是秘密行動嗎?這位又是怎麼知道的??莫非是被拆穿了?不能啊,我們這精湛的易容術還能被發現?
姜慈顧不上跟雲歌解釋,隻先回答道,“大人放心,都按計劃進行。”
趙洵開門見山道:“此行可有結果?”
姜慈如實告知,“有一點,但……還有一些事情尚不明确。”
趙洵看她一眼,似有懷疑,直接道:“我以為,你既然铤而走險入王府,定然是想到了什麼。”
趙洵語氣笃定,在他看來,就算姜慈之前真的失憶了,但在江南時展現出的身手,以及回京後潛入王府調查,種種情況叫人不得不懷疑,姜慈的記憶已經恢複了很多。
其實在回京的路上,郭越曾不止一次地提醒過趙洵,姜慈雖然暫無異心,但眼下她身份成謎,又有一身功夫,再看她目光清澈、語言有序、思維清晰,根本不像是一個失憶迷茫的人,萬萬不可親信。再說,就算姜慈真的失憶,那從目前掌握的信息來看,她的身份肯定也不簡單,說不定還是一個隐患,他勸趙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好不要将姜慈帶在身邊。
但是這話被趙洵當做耳旁風,聽聽就過去了。
趙洵帶兵征戰多年,并非是一意孤行之人,更不會輕信他人。想來,他若是如此單純,恐怕早就埋骨黃沙了。
但這一路,他卻給了姜慈無數次機會。
郭越認為這不是小侯爺的作風,實在不理解,以至于忍不住出言相告。
而趙洵自己也不理解。
為什麼呢?他也曾這麼問過自己,他覺得大概是自己确實沒感覺到姜慈身上有一絲一毫的威脅。又或者是她說話時總是用一雙毫不躲閃的目光盯着他;就像那晚月色明亮,姜慈從墳裡爬出來的時候,看向他的目光在月色下清澈無比,令人難以忘懷。
後來趙洵想,那是他生平第一次,情不自禁地伸手,想要将對方從深淵中拉上來。
他本來也不想真的追究姜慈身份,一開始隻是例行公事,但随之而來的調查,卻讓姜慈的身份越來越看不清了,甚至一步步卷入一場看不見的陰謀之中。
于公于私,他都無法不在意。
趙洵問完話,見姜慈有些遲疑,便放下茶盞,問道:“先從你記起的部分開始說起吧。”
姜慈松了一口氣,這才開口道:“我曾向大人說起身世要來京中尋找,便是想起我前往江南,應該是從安親王府出發的。但那時,我還不确定自己是什麼身份,因此不好向大人說明,想着若有機會回到王府,一問便知。但後來發生了許多事,我本該身死江南,恐再遭人追殺,所以不敢表露身份,隻好借府中侍女的身份先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