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聲音嚷嚷道:“找人來的,你别管!”
居然是甯家二公子甯彥君的聲音,二少爺不是塊讀書的料子,家裡給他謀了個武官的位子,遠在肅州,之前甯家獲罪,他也受了牽連,被扣在當地,這會兒竟回了京。
一串上樓的混亂腳步聲過後,屋門猛地被撞開,甯臻玉還未反應過來,甯彥君已大步進屋,就見他愣在妝台前,烏發未束。
甯彥君臉色陡變,像是丢盡了臉面一般,喝道:“把他帶走!”
幾個仆人沖進來,二話不說捉了甯臻玉就走,甯臻玉病還沒好,哪能掙得過,被拖下樓去,他剛要叫喊,甯彥君不耐地揮手,他便被封了嘴,塞進馬車。
等馬車骨碌碌駛出這條小巷,暮色中往甯府方向趕去,甯彥君才松口氣,看向趴着的甯臻玉。他大口呼吸着,好不容易從眩暈中恢複意識。
“老二你瘋了!”他驚魂未定,怒聲道,“你綁我做什麼!”
甯彥君瞪眼道:“難道任由你在外面丢甯家的臉?從前眠花宿柳,現在還準備一輩子睡在勾欄院了?”
甯臻玉冷笑:“我都被甯家趕出來了,又關你們什麼事?管到我一個外人頭上!”
“外人?你先把甯家養你十九年的債還了再說。”甯彥君聽了心煩,幹脆示意老仆再封了他嘴,馬車一路向甯家趕去,到時已是天黑。
甯家大門早已恢複往日光輝,兩盞燈籠高懸,甯彥君卻偷偷摸摸的,讓車夫從小門進了院子。甯臻玉糊裡糊塗,被揪了下來解綁,一擡頭,院裡甯簡和甯修禮都在,臉色難看。
他方才在馬車裡那會兒,聽着車輪辘辘趕向甯家,若說心裡沒生出一絲希望,那是自欺欺人,但眼下真到了甯家父子跟前,心也就涼透了——這樣的鄙棄神色,看路邊行乞的也不過如此了。
幾天不見,甯老爺氣色好多了,拄着一根拐杖,他看了眼甯臻玉,問道:“果真是巷子裡帶回來的?”
“是啊,我進去的時候他還照鏡子呢,”甯彥君道,他和甯臻玉關系差,便格外挖苦,“怕是馬上要抹胭脂了。”
聽得甯老爺面色青白,揚起拐杖,似乎想像從前管教兒子時那樣揍他,不知怎的沒真動手,隻恨聲罵道:“丢人現眼!甯家幾代的聲譽都要被你敗光了!”
甯臻玉沒明白自己倒黴被趕出家門,什麼也沒做,怎麼又丢了甯家的臉?他隐約想起自己被趕出門那天,頂着被打破的腦袋走了好久,最後被紅葉救起,大約被人瞧見了,傳出什麼不好聽的話,才引得謝鶴嶺上門來瞧,現在又鬧得甯家興師問罪。
但他淪落至此,哪還有閑心管什麼名聲,甯家的名聲他更無心理會了。他平靜道:“罵夠了麼,罵夠了,我就先走了。”
這天色,再不去京郊,他和嚴瑭約定的時間就要過了。
甯老爺氣得胡須直抖,拿手指指着他,竟也沒說出什麼話,好似有些顧忌,甯彥君幹脆先出了頭:“走什麼?你在甯家白吃白喝十幾年,就當我們冤大頭白得的?先給我還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