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臻玉松了口氣。
這些衙役應是認得甯家人,語氣緩和了幾分:“大人吩咐要提人上堂,你們快些!”便和牢頭一道退了出去。
甯臻玉暫時安全,更覺腳腕痛得厲害,隻得坐下來靠在牆邊,見甯家兄弟到了,也沒力氣跟他倆寒暄。
甯修禮欲言又止,看他面色冷漠,歎息道:“我知道你懷疑,但這真不是二弟鬧的,我方才去問京兆府少尹,他言辭含糊,還有些畏懼……你是不是從前開罪什麼人了?”
甯臻玉心想我能得罪什麼人,轉而又不太确定——鄭小侯爺他是肯定得罪的了,平日裡有龃龉的也不少,但這些人若真有心報複,也不至于前兩月甯家失勢時旁觀取樂,現在才動手。
他頓了頓,冷冷道:“興許是你們三公子謝鶴嶺。”
甯修禮面露不贊同,還未說話,他已接着道:“你們還想着我給他當牛做馬出氣呢,他這會兒親自動手搞我來了,也不需你們費心。”
這話說得冷嘲熱諷,甯修禮被噎得說不出話,好一會兒才猶豫着道:“不瞞你說,父親他們想把你送去謝府,并非是一時心血來潮……前些天父親有意彌補謝鶴嶺,問他可缺什麼,謝鶴嶺卻說——卻說——”
他似乎有些難以啟齒,連一旁的甯彥君神色也變得微妙。
“卻說他什麼也不缺,隻是府上少個會作畫的奴仆。”
甯臻玉原就不太好看的臉色登時轉青。
這話興許隻是謝鶴嶺随口一說,戳甯家的痛腳,畢竟天底下會作畫的那麼多,但甯家上趕着讨好,竟真的打上了他的主意。
甯修禮想來也知道這事他們說有理是有理,說理虧也理虧,面上顯出些愧疚:“所以我确定,這回捉你的不是他。”
“不是他那就好辦了,反正我也沒犯什麼事。”甯臻玉冷聲道。
甯彥君方才一直憋着不說話,這會兒忍不住嗤笑:“你想得美,我們方才過來時正堂上刑具都擺全了,說是你從前在宮裡手腳不幹淨,調戲宮中女官,當時懼你家世才忍氣吞聲——這名目,不給你折騰掉半條命才叫稀奇!”
甯臻玉一怔,臉色陡變:“我沒有!”
“誰說得清呢。”甯彥君撇嘴。
告你調戲都比我有可能。甯臻玉想反唇相譏,偏又說不出話來。
他心知這罪名的厲害,手心不由生出冷汗,手指蜷縮。竟能叫宮中女官誣告于他,他真不知自己何時得罪過這等大人物!
按前朝舊例,非禮女官的登徒子是什麼下場來着?他望着自己的兩條腿,想到府衙諸多刑具和手段,不由牙齒發冷。
甯修禮看他懼怕神色,低聲道:“臻玉,快上堂了,這會兒我們也想救你,你忍了一時意氣,尋個倚仗……”
他是拐彎抹角,甯彥君就直說了:“你就忍忍,侍奉謝鶴嶺一陣,他的面子京兆尹還是會給的!”
外面衙役還在不耐煩地催促,耳邊又是昔日兄弟好聲好氣勸解,甯臻玉恍恍惚惚,雙手撐在地面,指甲都陷進了泥地裡。
從甯家落難開始,到被甯家掃地出門,短短幾月他經曆得已足夠多,然而直到今日,才真真切切感受到孤立無援的絕境是什麼滋味。
他聽着鎖鍊聲響,半晌才咬牙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