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他有求于人,甯臻玉卻被他這般戲弄,惱羞成怒:“你這人……”
謝鶴嶺悠悠道:“一把扇子哪裡能過璟王的眼,你想岔了。”
說着指了指桌上的帖子,示意他寫賀詞,甯臻玉真想連筆帶紙全給他掀了,吸了口氣,忿忿地替他将賀詞抄了,很快擱筆,道:“上次請太醫,這便算還了。”
謝鶴嶺倚在座椅上,聞言眉毛一挑,“難為你還記得要還。”
說着将賀詞拿起看了看,歎道:“字是好,可若幾個字就能換來太醫請脈,那太醫院的門縫裡隻怕要塞滿紙了,給藥爐添火倒是使得。”
甯臻玉雖知診金定然不夠,還是氣得一噎,什麼叫給藥爐添火!
他嘴角繃緊道:“你待如何?”
話音剛落,他便覺謝鶴嶺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似乎打量了片刻,充滿了輕慢的意味,恍若實質令人不适。他忍住想偏開臉的沖動,隻覺這視線遊移過下巴,頸側,又順着肩頭滑落在他的手背上。
“甯公子善畫,便替我畫一幅扇面。”
甯臻玉聞言一頓,他從不給反感之人作畫。
謝鶴嶺想來也知道他的脾性,隻将折扇展開,笑道:“當然,全看甯公子的想法,謝某不強人所難。”
甯臻玉停頓片刻,想到自己之前都肯低頭給鄭樂行作畫了,何必堅持這點臉面。他慢吞吞接了折扇,“想畫什麼?”
謝鶴嶺随口道:“随你。”
他倒是準備妥當,旁邊一個箱箧的瓶瓶罐罐,都是顔料。
甯臻玉想起今日園子裡的拒霜花,正在花時,便提筆蘸了顔料,在扇面一側斜斜畫了一枝木芙蓉。這扇面已貼牢了扇骨,不好畫太精細的,他便畫得寫意些,花葉蕭疏,孤峭秀雅。
之後又在旁題了應景詩句,最後擱筆,習慣性地拿起吹了吹。
謝鶴嶺的目光始終不看扇面,反而覺得他這副皺着眉不大情願,又認真細緻的模樣有趣,格外看了會兒他的臉打量。
甯臻玉傲氣,畫完也不問主顧有何想法,便擱在桌上,雙手攏回袖中。還勞得謝鶴嶺親自拿起扇子端詳,片刻後又歎了口氣。
聽得甯臻玉蹙眉,他畫花鳥草木也算好手,斷不至于叫人看了搖頭歎氣,何況這人還是謝鶴嶺——謝鶴嶺懂畫麼就歎氣!
“你歎什麼氣?”他問道。
謝鶴嶺歎道:“我歎自己虧了。”
還不等甯臻玉面露不滿,他幽幽接道:“甯公子出名的是美人畫,我卻索要一幅扇面,買椟還珠,拿這個抵人情,虧了。”
甯臻玉忍不住道:“你倒斤斤計較。”
卻也沒有反駁。他這會兒落了難,給人畫像的行情恐怕都要打個折扣,何況一幅簡單的扇面。
謝鶴嶺慢悠悠将折扇晃了晃,“這美人像麼,我暫且不缺,隻是好奇一事。”
“聽聞甯公子在睢陽書院求學,名聲漸顯,至今數年作畫不少,入畫的卻都是女子,無一例外。”
他狹長的眼睛忽而一彎,望向甯臻玉僵住的臉,“謝某心中好奇,甯公子可畫過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