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日在禦書房前被潑了滿面水，狼狽不堪的模樣，不知面前之人是否還記得那日自己的醜陋難堪。

她垂下了眼睫，連眼下的淚痣都帶了點失落。

很明淨，也很嬌柔。

宋曦和将面前的月白釉色茶盞推到花知雪面前，清冷的聲線帶了點溫度，“試試。”

花知雪有些不敢相信，擡起頭來，眼神帶了點出乎意料的疑問和驚喜。

宋曦和隻是輕輕點了點頭，細長眉目間流轉出的芳華令人心馳神往。

花知雪突然覺得，或許是自己從前不了解宋曦和，就妄下結論。

宋曦和似乎也并沒有從前想象的那樣冰冷，她會關心跪着的她，會去探望她，會點茶給她喝，像是浸透了漫天寒霜的羊脂玉，如果能握在手裡，反而在冰雪中帶着一點溫潤。

如果能握在手裡……

随即花知雪漾起了真心的笑，本就昳麗的五官越發明豔起來，“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宋曦和垂眸間，見着花知雪端起茶盞的手，手腕上的紅腫也已經全消。

她到這裡才不過幾日，就見到她受傷這麼多次，大大小小。

花知雪卻一無所覺，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小口，細細品味，“醇厚味甘，香凜持久。是廬山雲霧嗎？”

這回是宋曦和掠過一絲驚訝，“你從前喝過？”

點茶法在點茶前就将茶葉研磨成了茶粉，所以無法觀看茶葉的形狀用于猜測，而廬山雲霧并不算名貴，所以宮中并沒有進貢的，這些是書中的宋曦和喜好且私藏的。

花知雪并非北淮人，自小生在不多接觸茶道的南靖，卻能一口便品出不曾見過的茶的種類。

花知雪搖搖頭，捧着茶盞柔柔一笑，“隻是書中是這樣形容的。我入口便知，公主點的茶味道精妙，與書中所記錄的一模一樣。”

宋曦和清冷的眼底劃過一抹極淡的笑，“應該說是九公主頗有天賦，隻是看過文字，竟然就能品出種類。品茗這件事，旁人或許十年都不能修煉得道。”

花知雪很少得到過旁人誇贊。

她不好意思，有些羞怯，心跳也加快了。抿了抿唇，謙虛推辭，“興許是我誤打誤撞。”

宋曦和神色淡然自若，卻帶了一點反問的語氣，“哦？誤打誤撞？原來是九公主吹捧本宮，其實本宮的茶未必有那麼好喝。”

突如其來的壓迫感。

花知雪本又飲了一口，聽了宋曦和的話，差點沒拿穩手中的茶盞，“不，不是的。”

她生怕宋曦和誤會，認真地望着宋曦和，“公主技藝精湛，雖然我一知半解，可也看得出公主無論是對于水流水量的控制，還是落水點的掌控都堪稱完美。我對茶道感興趣，可是苦于書籍不全，我真的很感謝公主能讓我親眼所見如此精妙的點茶過程。”

宋曦和到底忍不住眼底浮出一點笑意，她生于世家，走過名利場，聽過無數誇贊，卻很少親眼見到有人像眼前這樣，小心又赤誠。

即便日子過得并不順遂，發生了多少事情，似乎也沒有磨滅半點那眉目間的清明澄澈。

自從她恢複了膝蓋，好像又稍稍開朗了一點，并沒有那麼小心翼翼了，對自己也是。

就好像，她已經摸到那隻通身雪白的小動物的毛了，手感很好，毛茸茸的。

“而且公主的手……也很好看——”

花知雪生怕自己的誇贊不夠全面，連忙補充。

更何況，是真的很好看啊。

嗯？

宋曦和成名之後，俘獲了一大批熱愛舔顔的粉絲，她們把她從頭到腳的細節都截取出來誇贊過。

手，也是其中之一。

不知為何，一些網絡上的粉絲發言在此時猝不及防地闖入腦海。

——姐姐這雙手當我老婆剛剛好！

——嗚嗚，幻想什麼時候能牽一下…prprpr（舔）

更有甚者……

——姐姐查我學曆！

宋曦和一開始不明白這話的含義，是Susan抱着平闆在她面前聲情并茂地念出這些粉絲發言，她說這些叫做“虎狼之詞”，然後一臉暧昧調侃，意有所指地看着她時，她才明白。

當時她淡淡地睨了Susan一眼，Susan立刻讪讪地閉嘴了。

宋曦和眉心抖動了一下，在聽到花知雪這句平常的誇贊的時候眼神變了變，有些難言。

糟糕……

花知雪看到宋曦和瞬間變化的眼神，後知後覺自己興許說錯了話。

宋曦和深谙茶道，點茶技藝高超，自己怎麼能如此流于表面，隻顧着誇人家的手好看呢，她害怕宋曦和這樣清冷内斂之人，會覺得自己很淺薄。

不知道為什麼，她不想給宋曦和留下這樣的印象。

因為說錯了話而尴尬，花知雪眼尾染了點薄紅，眼神落在她的手上，又移開，連忙找補，聲音細細柔柔，“嗯……我的意思是，公主的手不止好看，而且手法利落，技巧精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