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跟席宸走到路德皇帝真正的墳冢外圍。
與曆史上任何一位帝王的陵寝建築風格都不同,放眼望去,這裡與其說是陵寝,倒不如說是一個用無數石刻鋪排而成的圓形陣法。
陣法邊界豎着一圈一米高的石牆,石牆外壁刻滿了線條繁複的魔法形紋,而在石牆内,則由黑曜石與大理石闆交錯鋪排,陳列成色彩鮮明、線條詭秘的巨大形紋,每一塊石闆上又都布滿了繁複的紋絡,即便是在白天,也能看到那些魔法形紋中流淌出來隐隐發光的魔力。
而在整個圓形陣法的中心,有一個小小的、大約十米左右直徑的、呈錐形隆起的墳頭。
守護墳丘的是三名常駐騎士魔導師,此刻正向溫斯公爵彙報近日來陵寝中結界和陣法的狀況。
聽聞柏和席宸的腳步聲,溫斯公爵轉頭看了一眼,示意騎士魔導師們退下,目光落到席宸身上。
他對席宸道:“小子,敢不敢跟我一起巡視這裡的陣法?”
席宸腳步頓了一下,先與溫斯公爵對視了一眼,随即望向面前的陵寝。
毫無疑問,這片陵寝外圍的結界和陣法都是聖法師級别,巡視陣法需要将自身的魔力通過密令注入陣法,沿着陣法的形紋遊走一圈,檢驗陣法中可能存在的殘缺或破壞。
席宸的能力絕不可能巡視完這種級别的陣法,甚至一不留神,會被陣法吞噬掉自身全部的魔力。
但溫斯公爵也不可能眼睜睜看着他陷入危險,席宸想,這老頭子大抵是想試探下他的水平,亦或挫一挫他的銳氣。
況且柏在他耳邊低聲道:“外圍陣法由黑白兩種魔法交錯構成,你隻需巡視黑魔法,力竭前收手,外公不會讓你出事的。”
溫斯公爵冷哼一聲,很看不慣自己外孫明目張膽給這小子遞小抄的動作,怒道:“到底敢不敢?”
席宸答應下來,他也很想知道眼前這個陣法究竟強到何種地步。
随即又問柏:“你以前巡視過?”
柏點點頭,心有餘悸:“去年的時候,若不是外公在,差點就折在這裡。”
席宸皺起了眉。
柏的實力他是知道的,跟自己不相上下,這陣法看來比他想象的還要強大些。
席宸走過去,從溫斯公爵手中接過由白魔法凝成的密令——那是一條細絲般輕盈閃動的流光。
流光一頭沒入席宸指尖,牽動他的魔法血脈,另一頭随着席宸走到陣法外圍的石牆跟前、同溫斯公爵一起将手指觸到石壁上的魔法形紋時,立刻沒入石牆。
刹那間,魔法光紋蕩開,以石牆為基底,蔓延而上形成一個隐約而恢弘的光罩,剛剛好籠罩住整片陵寝。
站在旁邊的柏無需吩咐,主動退開,同三名騎士魔導師一起,退到距兩人數十米的外圍,為巡視護法。
席宸以前也并非沒有接觸過強大的陣法,可此刻的他一将魔力注入陣法中,立刻感到一股極強的牽引力,似乎都不需他自己主動将魔力延伸,陣法本身的流轉已經裹挾住了他的魔力,令他身不由己地跟着陣法的脈絡走。
更像是陣法在“掠奪”他的力量。
席宸吃了一驚,立刻收斂心神,克制住魔法的延伸速度,并且謹慎聽從了柏方才的提醒,隻巡視陣法中黑魔法的部分。
溫斯公爵不輕不重掃他一眼,對這小子的機敏和自知之明感到贊歎,略微放心了些,卻有意放慢了自身魔法巡視的速度。
大約十幾分鐘過後,席宸開始感到體力不接,而此刻的他居然還沒觸摸到陣法的任何一層邊界。
他心中難免驚詫,同時還有一絲恐慌——聖法師級别的魔法之強悍,甚至讓他難以窺探其高度。
他的魔力很快開始枯竭,席宸咬了咬牙,心想至少要探到這陣法的一處邊界……
但溫斯公爵看了眼他,冷不丁笑道:“小子,撐不住了吧?”
席宸皺着眉堅持,溫斯公爵卻沒讓他繼續冒險,刹那間,一股緩煦而溫和的白魔法接引了席宸,不但頃刻緩釋了他的壓力,并遊刃有餘地領着他巡視完了整個陣法。
約莫半個小時後,兩個人雙雙收手。
席宸将手從陣法中抽出來,因魔力過度消耗,他臉色極度蒼白,指尖因脫力而微微痙攣的顫抖。
溫斯公爵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小子,跟你外祖當年還差得遠呢!”
席宸吞了口唾沫,第一次感受到聖法師實力的恐怖。
連他姨母也隻是超越了騎士魔導師級别,并未達到真正的聖法師地位。
他擡起頭看向溫斯公爵,沉默半晌,低聲道:“公爵,我可否向您讨教?”
“哦?”溫斯公爵挑眉看他,“你想跟我上對決場?”
“對決不敢,隻是想,晚輩實力低微,能不能請公爵指點些?”
溫斯公爵眯起眼睛打量他。
席宸表情誠懇,連先前被刻意針對的不忿與委屈都少了些,更不在意自己王儲和親王的身份,是真心實意在向他讨教。
溫斯公爵對他的印象略有改觀,覺得這小子心思深了點,品性倒還端正。
也正好趁機把他揍一頓。
于是道:“那可有的是你苦頭吃。”
席宸認了,反正向不向溫斯公爵請教,這老家夥也不會給自己什麼好臉色。
這時,柏從護法的位置走過來。
他看到席宸蒼白的臉色,下意識扶了他一把:“你還好吧?”
柏很清楚自己當年巡視陣法時是如何驚悚駭然的體驗,席宸似乎比他好一些,但看起來也不是太順利。
席宸目光頓時變得溫柔,低聲道:“還好。”
自然而然握住了柏搭到自己身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