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嗎？”

“你有膽子這樣看着我，塔利亞·席宸，若此刻站在你面前的是溫斯公爵的魂魄，你也敢把同樣的話說給他聽嗎！”

席宸被迫沉默，等着林恩近乎咆哮地把話說完，低低應了一句：“你說的對，我不敢。”

林恩：“你……”

席宸：“可事情也并不是你所以為的那樣。”

林恩冷笑道：“那是怎樣？你沒有逼過安路易斯家族聯姻？沒有逼過柏成為Omega？沒有……”

“我的确殺了伊麗莎白，可她當時在對柏動手。”

“你胡說！她是柏的姐姐！怎麼可能……”

“我親眼看到了。”

“你看到的就一定是真的嗎！？”

“……”

席宸沉默下來，與林恩猩紅欲裂的目光對視，半晌，問道：“如果你看到自己懷孕的Omega被對方拿刀威脅，鮮血流滿了整隻胳膊，你阻止對方，可她還要不死不休的施放攻擊性魔法……你告訴我，你該怎麼辦？”

“你說的都是你一面之詞，我不信……”

“柏的孩子沒了。”

林恩眼皮顫了一下，想說什麼，話堵在嗓子裡。

席宸：“就在伊麗莎白死的當天，他的孩子流産……我不知道兩人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柏從那之後一直精神恍惚，我問不出結果。伊麗莎白的死不止是對你的打擊，柏也一樣……若重來一次，我跟你一樣不想看到現在的局面！”

林恩：“可這局面是你親手造成的。”

席宸：“對，可我沒有辦法，你愛伊麗莎白，你以為我不愛柏嗎？”

林恩輕嗤一聲，忍不住譏諷：“你愛他，所以強迫他成為Omega，這就是你高高在上的愛吧。”

“……”席宸垂下眼眸，無可辯解，隻道，“我來隻是想把事情問清楚，你是在柏之前最後接觸伊麗莎白的人，是否有察覺到她當時反常的舉止？”

林恩搖頭：“你想從我這裡确定伊莎有問題，好給自己辯脫？沒有！伊莎一切正常，我找到她時她在街上，大約是剛知道溫斯公爵離世的消息，她……”

林恩回想當時的場景，心頭湧起一陣晦澀：“她見到我就哭了出來。”

在林恩眼中，伊麗莎白是從貝爾福德·伯頓手底下逃脫，意外得知自己外公的死因後，在茫然與傷痛中不知去哪兒，流落街頭，幸好被他找到，才在他面前克制不住地流出淚來。

席宸：“你跟伊麗莎白同時落入聖水教會手裡，李威爾把你救了出來，伊麗莎白一個人，怎麼可能憑空從貝爾福德·伯頓手中逃脫？”

林恩：“這是你們該調查的問題……你難不成要以這個為理由認定她有問題？怎麼，你會覺得伊莎是跟貝爾福德聯手，才想辦法謀害她弟弟嗎！”

席宸：“我沒有這麼說。”

林恩：“伊麗莎白不會對柏下手，我知道她對自己的弟弟是什麼感情。她之所以回溫斯莊園找柏，是因為得知了……”

頓了頓，林恩微沉了口氣才說出來，“她得知柏替她聯姻的事，她無法接受，她甯肯……”

伊麗莎白彼時不顧林恩阻攔，甚至說出“我甯願答應這場聯姻，也不該是柏”這種話。

林恩：“她甯肯接受與你的婚事，也不想讓柏受這種委屈。”

席宸深吸了口氣，冷冽地望着對方：“你們把我當成什麼人？以為這場婚事是她想逃就逃，說圓就能圓回來的？”

林恩哂笑，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哦，對，說到頭來是我搶了你的Omega，尊貴的國王陛下——可你若有意見，你該先殺了我，憑什麼要對伊麗莎白動手！”

“我沒有……”

“難道不是你殺了她！？

“……”

席宸覺得沒辦法再跟對方談下去，他起身：“随你怎麼想，我對伊麗莎白從來沒有興趣，她跟誰私奔也不關我的事，我的聯姻對象是柏。我隻是在調查她生前的問題，你既不願意配合，能說的我也已經說盡了，你就在這裡再多待一陣子吧！”

說罷打算推門出去。

林恩惡狠狠盯着他，突然笑道：

“你的聯姻對象是柏？哈哈哈，塔利亞·席宸，你以為你想要的，其他人就都得給你嗎？你逼迫柏成為Omega，毀了他的一生，他還是伊麗莎白的親弟弟！而你殺了伊麗莎白，你以為他會原諒你？

“還想讓他當你的王妃，做夢去吧！”

“柏隻會跟我一樣恨你！”

“你這輩子都别想得到他！”

席宸指尖微微顫抖，他遏制着想要跟對方動手的念頭，腳步飛快地下了樓，身後惡毒的話語源源不絕，侍衛們匆忙把門關上……席宸走出房間，來到屋前的院子裡，待看到頭頂的陽光時，才微微喘了口氣。

樓上卻忽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爆破聲——林恩在房間裡用魔法炸毀了剛剛被關上的門。

“我詛咒你，席宸！你會死無得所！你永遠都不會得到任何你想要的！塔利亞王室總有一天會敗落在你手上……”

侍衛驚慌失措，忍不住向席宸望去：“陛下……”

席宸：“随他鬧。”

林恩魔法位階不高，把這裡整棟房子拆了，也走不脫周圍的陣法。

侍衛們點頭，有人試圖去安撫林恩，卻跟對方在屋子裡打了起來。

“别傷了他。”

席宸短促下了命令，沒再管身後的動靜，大步離開院子。

臨出門時，他忽然瞥見門頭安置的老舊信箱上，釘着一張鐵皮卡片，上面裱了他父親的名字：

席與風。

卡片下方有一句略顯風趣的寄語：祝福收到，厄運退回。

席宸愣了一會兒，聽着身後依舊隐隐傳來的惡毒咒罵聲，忽然升起一陣無以言說的酸澀。

他想：

您當初用生命為我換來的那個祝福，到底是什麼啊，爸爸？

*

克拉卡帕宮，一個閑乏的午後。

柏坐在花園的湖邊，一如既往地沉默看着水中遊來遊去的魚。

禮官小心翼翼站在他身側，手裡捧着重新規劃的婚禮流程，低聲介紹道：“依陛下的意思，婚禮最快定在明年，具體日期由您來擇選，但陛下挑了三個比較有意義的日子，一個是您跟陛下剛在紐賓區見面那天，另一個……”

禮官把手裡的冊子捧到柏跟前，想讓柏看看上面的日期，但柏無聊地揮了揮手：“拿開，我沒興趣。”

禮官有些無措地僵在那兒：“可，閣下……”

柏幹脆把冊子丢出去：“這點小事你們自己定不成嗎？幹嘛要來煩我，滾，沒心情跟你們啰嗦。”

禮官：“……是。”

他抿了抿唇，無奈地收起被柏丢在地上的冊子，退了下去。

……

「老東西，煩得很。」魔鬼的聲音在柏腦海裡又吐槽了一聲，接着道，「你得快點從這裡離開，否則就來不及了！」

柏沉默，許久，指尖輕輕撫上自己尚且平坦的肚子：你确信？

「你質疑我對靈魂的嗅覺！？」

「你已經懷上了！現在，離開這座王宮！絕對不能讓席宸看出來！」

「他會對你做各種檢查，他太在意你了，早晚會發現我……不，是我們！」

「你也不想讓這個孩子生不下來吧？」

柏腦海中糾纏着混沌的意識：席宸怎麼可能放我離開？

「我有辦法。」

「你隻需按我說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