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西門慶對他應二哥愈加敬愛,可謂百依百順,言聽計從,兩人好得蜜裡調油,相伴往東京奔行不提。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話說西門慶一行離家後,玳安兒盡心料理鋪上事務,常與贲四、崔本、韓道國等夥計連夜對賬,忙得顧不上食宿,有幾日沒去書院看張松了。
這晚夜深人靜時,張松獨自坐在院中石凳上,撐着下巴望呆。這些天他不大好。白日裡與夫子、衆學子們交談應對倒還好過,一到晚夕沒了人聲,他便覺寂寞孤冷,失落莫名,書也看不下去,心裡總是惴惴難安,頗難入睡。
他很想念玳安兒,卻又自知不是那種想念。習慣了他噓寒問暖、沒話找話的陪伴,如今一下斷了聯系,他勸自己,這隻是尋常起落,與情愛無關。
更想他哥。前幾日聽同窗說起,西門千戶大人奉旨上京面聖去了。張松猜想,玳安兒指定是要跟随,沒準兒他哥也去了,畢竟那兩人正如膠似漆、焦不離孟打得火熱。
他記起那天夜裡,他縮在被子、捂着耳朵,依然還是聽到了那些動靜。終究是他沒福氣、沒本事,哪兒哪兒都比不上那慣會玩弄人心的漂亮畜生。自我開解了這些時日,他已恨不起來,隻覺得委屈、失落,像掉進一又深又闊的大坑裡,自暴自棄似的不肯努力爬出去。
初夏夜微風習習,蟬鳴噓噓,張松勸自己回屋罷、去睡罷,可身子像有自己的意志,偏不想動。他深深吸一口氣,正要起身,卻見院門一動,玳安兒竟邁了進來。
“松兒,”玳安兒手上提溜個繩紮的紙包,沖他笑道,“我猜你還沒歇。”
張松霎時間鼻酸眼熱,趕忙轉身遮掩:“玳安哥請坐,我倒杯水來。”
玳安兒拆開紙包,将裡頭點心攤開,兩手搓着大腿等他回來。張松沏了壺木樨茶端來,臉上已換上笑容。玳安兒遞一塊玫瑰杏仁酥餅到他手裡,一邊看着他吃,一邊将他爹攜應二叔上京一事叙說一遍。
“鋪上事多,我一絲也不敢懈怠。”玳安兒道,“大姐夫盯着呢,我怕稍有差池,便落人話柄。虧得今兒韓大叔收的早,我才得空來看看你。你不怨我罷?”說着偷眼瞄着他。
張松勉力笑道:“我怨你作甚?你又不是我雇的,還點着卯盼你不成?”
玳安兒聞言輕歎一聲,嘀咕道:“我當你能……惦記惦記我呢。”
張松光咬着下唇不接話,氣氛一時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