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徐應悟就安心在百惠堂坐診瞧病,可來找他看病的人,卻日漸稀少了。另外,竟一直不見張松回家。
一日徐應悟早起開門執業,直到晌午也沒來半個病患。他心裡煩躁,再坐不住,便同櫃上打了個招呼,出門上街閑逛散心。晃到西門家生藥鋪門面前,恰巧迎面碰上玳安兒打裡頭出來。
“應二叔。”玳安兒唱了個喏招呼道:“您老人家得閑進來坐坐?我這就給您叫壺好茶。”
徐應悟自不願踏入西門家産業,可眼下有話要問這小厮,隻得拉下臉面謊道:“有勞玳安哥兒。咱家缺幾味藥材,人都說你家南北通達、貨色齊全,我來瞧瞧……”
玳安兒原本隻随口客氣則個,不承想這人當真要坐,一邊納罕,一邊急忙轉回鋪裡,揚聲叫夥計上好茶伺候。
少頃茶來,徐應悟淺啜一口,放下茶碗道:“貴鋪可有犀角、虎骨、黃精、海馬這幾樣兒現貨?”
玳安兒站在下首咧嘴笑了:“有是有……應二叔要賒多少?”
徐應悟聽了這話先是一愣,而後豁然意會。他早想到,百惠堂是西門慶暗地裡為他買下的,因此他從不過問藥房營收,心知帳房先生自會同玳安兒交割。可自打他從西門府出來,醫館便不複往日門庭若市的盛況,他不得不懷疑,從前那些找他看病的人,莫不是西門慶使錢招來哄他玩兒的!這玳安兒開口便問他“賒”多少,說明百惠堂已虧空不少,根本拿不出上貨的銀錢。
“百惠堂上月貼了多少?”徐應悟面不改色,假意随口問道。
“七十……”玳安兒漏了兩個字便覺失言,緊着捂自己嘴。
徐應悟火已快壓不住,長呼一口氣問道:“我見有人往箱裡投銀錠子?且回不了本?”
玳安兒眼見着瞞不住,便橫下心直言道:“投金錠子也不頂用哇,一出一進,那都是櫃上支的。”
“你們上哪兒招那麼些人?把我當猴兒耍!”徐應悟拍桌叫道。
玳安兒縮脖兒一哆嗦,陪笑道:“應二叔這話說的,怎就當猴耍?病人是真病,咱不過白送診金藥錢。俺爹說了,隻當是積德行善,順帶腳兒,叫應二叔練練手……”
徐應悟攥拳氣得直抖,撂下茶碗跑出門去。玳安兒正擡袖擦汗,卻見徐應悟又轉回來,沖他道:“張松呢?你叫他回家!”
玳安兒尴尬咂舌道:“回哪個家?俺爹認了他當幹兒,前兒才改了姓,自是要住西門府自家裡。再說,俺家請了大先生,松哥兒見天兒在家溫書,預備明年秋闱考進士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