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的回憶像是一團亂糟糟的毛線,菲拉德爾不想去整理,但回憶就在那裡,即使他捂住耳朵,閉緊嘴巴,他的過去也不會随風而逝。
這不對——
菲拉德爾揉了揉額發,有些頭疼。
有誰和他說過,他是自由的,他可以去選擇他想要的生活。
菲拉德爾想到這,擡起頭滿懷期待的看向荀揚,但荀揚并沒有回應他的目光,風越來越大了,吹開了遮擋住眼睛的額發。
他金色的眼睛眨了眨,看到了荀揚那張毫無波瀾的面容。
就像是不知疾苦的神明,執拗的舉起酒杯讓凡人們享受快樂。
高高在上的神明看不到因幹旱而皲裂的土地,也看不到因死亡而腐爛的軀體。
神明将全部感情都寄托在血紅石榴釀出的酒水中,坐在漆黑的墓碑上低眉垂手,揮灑着杯中的瓊釀。面對着那些蒙昧的人,神明揚起俊美的臉龐,對他們啟唇:來吃蛋糕吧。
菲拉德爾感覺到心髒絞痛,“你口中的未來在哪裡?”
自實驗體洩露事件發生後,人類獲得了什麼?
苦痛、死亡、分别!
菲拉德爾上前一步,指着身後的血水說,“遵守規則的下場就是長眠。”
大型實驗體被撕裂後,軀體都化作了濃稠的血液,血紅的水潭幾乎要沒過膝蓋,他們就站在這片死寂中,荀揚明明知道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誰,荀揚明明清楚這一切背後的代價。
可荀揚還是說出了那樣的話。
菲拉德爾金色的眸子閃了閃,半真半假的開口對荀揚道,“我不想得到這樣的結局,也不想讓我的朋友得到這樣的結局,如果你經曆過生離死别,我……”
“我經曆過……”荀揚的胸膛起伏着,伸手扯下了脖頸上的圍巾,露出了那道猙獰傷疤,“我不是什麼公子哥,我是個懦夫,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窮途末路的賭徒一股腦的将所有傾盡,紅着眼眶道,“你以為我的從前很光榮嗎,你以為我沒有被這些該死的實驗體折磨過嗎?執行肅清任務時,我的小隊全軍覆沒,沒有一個人活下來,除了我……”
荀揚的手指顫抖,血水刺骨的寒涼讓荀揚的身體發燙,菲拉德爾就靜靜看着荀揚嘶吼,沒說一句話。
平靜的水面泛起漣漪,荀揚的聲音漸漸嘶啞,但荀揚仍在訴說,“我還活着……我竟然還活着,離開輻射區後,我就被丢進了禁閉室,等接受完所有的審判後,等待我的隻有一份死亡證明。我唯一的血親,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依靠——我的妹妹荀泠不見了,所有人都說她已經死了,所有人都在咒罵她。”
這些無意義的話語在菲拉德爾聽來十分聒噪,人類總是這麼吵鬧嗎?菲拉德爾不想去看荀揚,他緩慢的低下頭,決定把這具身體真正的主人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