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男士見到倆位美女個個眼前一亮。陳瑤知道飯桌上那個卷成不同樣式餐巾的位置是主座,奇怪的是坐主座的并不是馮總,而是肖叔叔,點菜者則是馮總帶來的人,可知這頓飯居然是幫了自己忙的馮總請客,陳瑤越來越迷惑。
王欣看來也是為了陪陳瑤才來的,她和陳瑤坐在下手彭濤邊上。陳瑤從未參加過這種半商務性質宴席,有些像初進賈府的林黛玉,處處觀察,不敢輕舉妄動。
彭伯伯隻見過陳瑤一次,此次再見,直說是不是快要參加工作了,看起來已頗有些職場中人的感覺,馮總很自然地接過話茬,說陳瑤已是他麾下一員新兵,陳瑤在王欣的慫恿下,立即起身敬了馮總一杯,馮總一邊哈哈笑着說優秀的人才哪裡都需要,一邊隻舉杯抿了抿又道,以後都是一個系統的,就不要同室操戈了吧。此後,就是彭伯伯手下阿谀奉承肖叔叔,馮總一行人則同時對肖叔叔彭伯伯溜須拍馬的過程。
陳瑤這才聽出了這幾方關系:彭伯伯帶的幾個親信之前也是肖叔叔老部下,所以經常提到過去在四川的事,而馮總他們似乎要拿下彭伯伯公司的什麼證券業務,彭伯伯開拓的新業務線條又需要部裡首肯,所以需要在部裡身居要職的肖叔叔幫忙。
其實他們多半都是在說些應酬方面的話,陳瑤能抓住其中精髓實屬不易。但她至少弄明白一件事,其實馮總幫自己的忙在他們整個利益鍊條上實在是微不足道。
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肖建國出現在比較正式的場合,他的威嚴感和另兩位商業領域高層确實不同,席間隻有他百無禁忌、自由潇灑,對待别人對自己的谄媚逢迎,他也是風輕雲淡,不以為意,對老部下則會直接半帶親呢半帶呵叱地直接叫對方“别拍馬屁了!”陳瑤不由得對他心生敬意,另眼相看起來,更覺得王欣下半輩子能得此愛人,也算圓滿了。
就像張愛玲曾說過男人生命中都有過一朵紅玫瑰和一朵白玫瑰一樣;李碧華在《青蛇》裡亦寫到每個女人都希望生命中有兩個男人:法海和許仙,一個是你可以用來仰之彌高、博他歡心、法力無邊的金漆神像;一個是鸾鳳和鳴、相濡以沫、愛你憐你的如意郎君。而肖叔叔是把這兩種希望集于一身的人間極品。
晚餐結束,男人們接着談正事,王欣帶着陳瑤“遊大觀園”。王欣說這裡其實還有健身和娛樂的地方,說話間便看到一個高大俊朗的外國男子帶着兩個黃毛小可愛走過她們,她倆忍不住跟過去看,隻見一間鋪滿地毯,放置了大型玩具的房間裡,那個爸爸在陪孩子們玩耍,王欣一臉豔羨,幽幽說道:“家裡有小朋友是不一樣啊!”走了一圈,最後陳瑤伫立在360度環形回廊上俯瞰着北京城萬丈紅塵、繁華三千,有種一步登天的幻覺。
無憂無慮的天上人間說的就是陳瑤現在吧,除了參加大大小小的散夥飯和聚會,她幾乎不回學校,天天住在卞雨佳那兒,孟波的申請已經下來了,要做辦簽證和出國的種種準備,但他也會偶爾來住。兩個姑娘每天花5%的時間寫論文,其他95%的時間用來尋歡作樂。
卞雨佳素來喜歡跟陳瑤講她的奇聞逸事,其實來來去去無非是些情事,陳瑤卻也樂于傾聽,尤其是有關徐來那一段。她本不是個八卦的人,但唯獨對徐來,她卻像偷窺狂一樣渴望知道他的點點滴滴,他們曾經那麼親近,卻又如此陌生,她始終沒有像了解孟波那樣了解過他,徐來就像一幅沒有原圖參照的破碎拼圖,在拼好之前總看不清全貌。
她默默聽着卞雨佳講徐來總是神遊天外、心不在焉,“我覺得他根本沒有認真聽我講話,對我也沒什麼感情,其他男人為了用感情當性的潤滑劑,好歹還會哄哄人,他連這個都懶得做,但就是床上生猛,總之就是床上床下判若兩人,床上是點了火的幹柴、床下是熄了火的木頭。”卞雨佳還分析徐來八成是受過什麼情傷,陳瑤心想,是因為自己嗎?
這天是全班的散夥飯,陳瑤答應借給彭溪一本已經絕版的電影書,說好了彭濤替妹妹去學校取,所以早早回了學校。在班裡跟陳瑤交好的女生也就任蕊、劉洋,但任蕊考研不利,也沒能留在北京,因她家裡是貴州小地方,所以簽了一家深圳公司,打算南下闖蕩,劉洋雖然也沒考好,但無論家裡還是她自己都沒什麼壓力,母親幫她聯系好一家出版社,挂個閑職,明年再考。孟波對同學沒什麼好感,聚會從不參加,這次散夥飯也不例外。
一幫原本關系普通的人,臨到分别卻也生出不舍來。也許不舍的是自己永不再來的大學時光,不管怎樣,散夥飯上大家還是彼此頗說了些溫暖的話,喝了些冰冷的酒。班長餘明像個老大哥一樣拍着大家的肩膀,說今後工作也要相互扶持,彼此幫忙。那些曾經追求過陳瑤的男生也借着酒勁兒把憋了幾年的話一股腦兒倒了出來,亂糟糟的酒桌上,大家喝得東倒西歪,用餐館專為畢業生準備的簡易卡拉OK唱着《真心英雄》、《朋友》、《同桌的你》、《睡在我上鋪的兄弟》、《祝你一路順風》等火上澆油的歌曲。陳瑤想到即将離開的孟波和已經失去的徐來,這些天來肆意自在的心突然裂開道縫隙,她點了一首《愛的代價》,“……那些為愛所付出的代價,是永遠都難忘的啊
所有真心的癡心的話,永在我心中,雖然已沒有他
走吧,走吧,人總要學着自己長大
走吧,走吧,人生難免經曆苦痛掙紮……“
陳瑤唱得淚流滿面,既已解決了生計,她便又想起愛情,四年的點點滴滴湧上心間,眼前的分離和以後的未知令人無比惶恐悲傷。
一扭頭,淚光中,不知何時,彭濤已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到陳瑤梨花帶雨,他有點兒不知所措,忙說自己剛才打她手機是一個同學接的,說在這裡聚餐,旁邊的任蕊吐吐舌頭做舉手狀,陳瑤自覺失态,連忙從包裡掏出書交給他,而後送他出了餐館。
彭濤的車停在路邊,倆人站在馬路牙子上,他說自己在美國吃散夥飯那會兒,也是跟同學喝得酩酊大醉,老外是邊喝邊聊邊跳,中國人是吃喝唱哭,跟國内這個順序一模一樣。陳瑤被他說得不好意思又覺得好玩,不覺破涕而笑。彭濤一時入神便伸手欲擦掉她臉上的淚,說“這就對了,笑比哭好看!”。
彭濤手還沒碰到陳瑤的臉,斜地裡突然竄出一個高大的人影,上來就給了彭濤面門一拳,彭濤歪身倒在車門上,陳瑤吓傻了,定睛一看卻是孟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