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晌,他突然問:“你有男朋友嗎?”
陳瑤搖搖頭。
“那你為什麼不希望别人知道?”
陳瑤看出他有點兒受傷,反問道:“那你算是我男朋友嗎?”
埃德溫有些猶豫,但還是回答:“我可以是。”
這讓陳瑤有些始料未及,她想緩解一下氣氛:“也就是說現在還不是,我其實并不介意。因為昨天月亮特别可愛,氣氛非常好,我們彼此不讨厭……”
陳瑤可能用錯了詞,埃德溫語氣強烈地打斷她:“不隻是不讨厭,我們之間有化學反應。”
陳瑤說:“不管怎麼說,我覺得沒問題,但是别人不一定也會這麼理解。大部分人可能會覺得我是個壞女孩,或者更嚴重些,一個bitch。”
埃德溫說:“我想你說的是‘slut’,我以為北京是個很國際化的城市,你知道,彭濤帶我去的那些地方,大家看起來都非常開放”。
陳瑤解釋說在特定場合可以開放,隻是人們一般都不會在那樣的場合找認真的伴侶。
埃德溫摟過陳瑤,親親她的額頭,說:“美國有些地方也是這樣的,紐約舊金山這樣的城市非常現代,但是中部很多地方依然保守,比歐洲保守非常多,你在那樣的地方生活會覺得美國是個清教徒國家。我以前有個女朋友,她跟父親說起自己已經不是處女的時候,她父親居然在咖啡館裡當衆哭了起來。”
陳瑤驚訝極了,認定埃德溫一定是在哄自己開心。
埃德溫一臉嚴肅,睜大眼睛指天發誓說是千真萬确,除非那個女孩在騙他,倆人哈哈大笑起來。
有過親密關系的人總是很難掩飾。後來幾天,雖然多數時間是她和埃德溫單獨行動,但難免有和一對兒新人等一大幫朋友共同活動的場合,最後,即便連瞎子也能嗅出他們之間的親密來。
埃德溫離開那天,假期已經結束,但她依然去機場送他,袁毅和彭濤跟埃德溫一起飛LA,那是他們蜜月第一站。埃德溫到底還是沒忍住,在衆目睽睽下給了陳瑤一個蓋棺定論的french kiss。
看到他們一起消失在安檢通道後,陳瑤心裡既輕松又失落。
她知道自己和埃德溫沒有未來,他們對彼此的好感本來隻是“友達以上、戀人未滿”,也就是因為一個處在情感身體雙重空窗期、一個身在異國他鄉缺乏陪伴,才會擦出轉瞬即逝的火花。
新來的林總監一天到晚悶在總監室裡,除了一周一次的部門例會,陳瑤幾乎見不到她,她的習慣是把員工叫到辦公室單獨談話。一個月後,陳瑤終于被召見了。
林總監身量中等,長着一張不能近看的娃娃臉,喜歡紮與自己年齡和職位都不相符的高馬尾。陳瑤每每看到便替她感到惋惜,告誡自己到了四十多歲千萬不要罔顧蝴蝶斑和木偶紋,作這樣的裝扮。
她像少兒節目裡的主持人一樣拿腔拿調故作親切地跟陳瑤講話:“王總說你很能幹,市場部什麼崗都輪了一圈,做得還都不錯。”她突然話鋒一轉:“銷售工作雖然是我們部門乃至全公司除投資以外的重中之重,但是從一個過來人的角度,我還是要建議你,千萬不要丢了剛工作的心态,要多學多做,我聽别的同事說過你筆頭好,也愛琢磨,要我說,你可以把對市場的觀察、體會、包括工作上的想法多記錄一下,形成文字,對自己會是很好的曆練,做得成熟了,也可以當作公司簡報發給客戶,甚至發給媒體。”
陳瑤明白林總的意思了。目前各個銷售都是從三大報和一些财經網站上不定期摘錄些信息做成簡報各自發給客戶,結果出現過大家就同一事件選了有不同解讀的文章發給客戶的情況,相當于從一個公司發出了相悖的觀點,更有甚者,一個銷售在不同時期東摘西錄的看法都是前後矛盾的,影響很不好。
陳瑤則是做了個模版,每周定期給客戶發,也盡量選擇自己認可、比較嚴謹經濟學家的觀點,還會整合各家觀點,作出一個正反方觀點總結羅列的模塊。好幾個同事、如宋大姐這樣的就幹脆偷懶,直接把陳瑤做的周報發給客戶,而部門裡負責媒體公關的張桐有時給媒體發通稿,居然也從陳瑤那裡找素材。
徐總現在的意思,其實就是幹脆把這個活兒全權交給她,以後對外内容幹脆都由她負責。陳瑤想,這下倒好,市場部的所有工種自己也算是幹全了。從小父母就教育自己,藝多不壓身。
陳瑤積極樂觀地認為,如果以後能幹脆轉到營銷崗,那反而是最适合自己的崗位,沒有業績壓力,跟媒體合作基本都是平等互利、跟公關公司打交道自己更是甲方。當下欣然應允。
一個周五她正在加班寫簡報,突然接到一通陌生來電。
“你好,是陳瑤嗎?”話筒裡傳來同樣陌生的聲音。
“我是,請問您哪位?”
“我是梅冠霖,彭濤的伴郎。”
陳瑤納悶他怎麼會有自己的手機号。“啊,我知道,有事兒嗎?”
“沒什麼特别的事兒,彭濤說你特别懂電影,我想買幾本關于電影的書送給彭溪,也不知道該問誰,隻好向你請教,不好意思,唐突了。”
陳瑤急着工作:“我現在手頭正忙,你加一下我□□,一會兒得空我列個清單發給你,不過彭溪她學的就是這個,估計學校早給了一堆書單,我建議你有時間可以帶她去小西天電影資料館看内部資料片。”
寫完簡報,她上新浪影視論壇認認真真找了幾個推薦書單,又結合自己的經驗整理了一份發給梅冠霖,對話框裡秒回了一個讪笑的表情。
“不好意思,這些書要去哪兒能買到啊?”
陳瑤回複:“美術館邊兒上的三聯應該都有,實在找不到還可以去北電校内的書店,或者和平街北口影協樓下的愛影書屋。”
“我可是找對人了,這樣好嗎,明天要是你有空,我開車你指路,帶我跑一趟,之後請你吃大餐。”然後他又發了幾個可憐兮兮的表情。
陳瑤隻好答應。
第二天下午,梅冠霖開着他的雙開門陸虎來接陳瑤。梅冠林個子不高,瘦瘦小小,總讓陳瑤想起六小齡童的猴樣。婚禮那天他倆幾乎沒說過話,後來再見面她身邊也有埃德溫,依然說不上幾句話,所以對梅冠霖讓自己幫他這麼個可有可無的忙,陳瑤不免心存疑慮。
果如陳瑤所料,在三聯他們就買齊了所有書,梅冠霖問她晚上想吃什麼,陳瑤表示不必麻煩。
通過短短接觸,她發現梅冠霖和彭濤幾乎是一類人,那廂她對彭濤已是心存芥蒂,對梅冠霖自然也沒什麼好感,何況此人說話輕佻,言語暧昧,分寸感尚不及彭濤,她隻想盡早和他分開。
梅冠霖卻說東四七條裡有個朋友新開的館子,都是創意菜,誠邀陳瑤一起去嘗鮮。
年輕人到底喜歡新鮮事物,陳瑤對人沒興趣,但是創意菜,到底還是激起了她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