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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殘酷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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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夜裡,陳瑤被噩夢中的春晖驚醒。

他先是嘴裡嗚哩嗚噜說些聽不清的呓語,然後突然驚叫,猛然坐起,拼命向前抓着什麼。

陳瑤試圖叫醒他,但他眼睛半睜半閉,胳膊在空中亂舞,有幾下還狠狠落在陳瑤身上,陳瑤使勁扳着春晖的肩膀搖晃,大聲呼喊,費了好大周折終于把人弄醒。春晖怔怔坐在陰影裡,頭臉脖頸上細密的汗珠反射微光。

陳瑤扶着他肩頭,輕輕摩挲他僵硬的背,問這是做了什麼噩夢。

春晖喃喃道:“生命太脆弱了……”。

陳瑤幾不可聞地輕歎一聲,安慰道:“有時候都是命,擁有的時候好好珍惜就好。”

春晖突然沒頭沒腦地:“你還記得《遮蔽的天空》裡有個怪老頭說‘一個人會想起多少次某個特定下午,那個已經深深成為你生命一部分、沒有它你便無法想象自己人生的下午?也許還有四五次。也許更少……’我很怕回憶,但是更怕連回憶都是奢侈,世界太無常了,說不定什麼時候,人就沒了。”春晖說着說着,嘴角牽動,大滴眼淚滴落下來。

春晖除了不願談論去災區的事,偶爾做噩夢外,倒是與往常無異,工作更落力、應酬更多、還經常回父母家,并且積極準備定于十月份的婚禮,看起來似乎生活較之以往更加積極上進。隻有陳瑤覺察到他内心深處的一絲裂縫,隐秘、但深不可探、藏着巨大的隐患,她認為春晖可能需要接受心理疏導。

于此同時,她也在積極準備婚事。趁着天氣還沒有完全熱起來,沙拉終于完成了多年前的承諾,讓徐順掌機為他們拍了美美的婚紗照。

卞雨佳說:“從拍婚紗照的角度來說,你确實再不結婚就晚了。”

陳瑤問她何意,她指着屏幕上等待精修的生圖道:“再晚,春晖就不好看了。”

陳瑤天天和春晖生活在一處倒沒感覺,此時看到照片裡的春晖,才發現他這些年的變化之巨來,眼袋、黑眼圈、暗沉膚色、法令紋一樣不缺,眼神裡也隐隐透着疲态,鏡頭無情地放大了男人的衰老;反觀自己,卻似是最好的狀态,退去青春期脂肪層對大部分女人來說都是災難,對她這種好骨相而言反而是好事,面部五官更加清晰動人,眼裡盡是自信平和。

陳瑤對春晖不免心痛隐隐,二人把這許多年浪費在何處了?她一時竟想不起。

一向溫和理智的春晖對陳瑤建議他去看心理醫生的提議卻極為抵觸,大發雷霆,陳瑤隻好作罷,隻在他不用應酬的夜晚準備好電影陪他一起看。但春晖卻不知怎麼養成了邊看電影邊喝酒的習慣,雖然不多,但足夠讓他在電影結束前入眠了。

一次他倆看《天生殺人狂》,春晖罕見地沒有睡過去,在聽到Bob Dylan 唱“you belong to me”時,還興緻很好地跟着哼唱。

看到結尾處男女主角逃出生天的結局,陳瑤内心舒暢:“奧利弗.斯通肯定是借電影表達對雌雄大盜邦尼與克萊德的同情,要讓他們在另一個時空活下去。”

春晖胡撸了一下她的腦袋:“你這純屬臆想,影片還有一個版本,那個版本裡倆人都被幹掉了。”

“還好我沒看到,不然要造成雙重傷害了,當年看《邦尼與克萊德》兩人在陽光下被打成篩子,就難過了好久。這個朱麗葉特.劉易斯演得真好,可惜這幾年不怎麼演戲了。”

春晖:“你知道嗎?從很多角度能看出戀人的未來,拍這部片子時她和布拉德.皮特正談戀愛,據說奧利弗斯通也找過皮特演Mickey,但皮特有偶像包袱沒接,朱麗葉特.劉易斯卻接了Mallory的角色,從這點就能看出他倆不是一類人,後來果然皮特在商業片道路上越走越遠,兩人最終也就分道揚镳了。”

陳瑤深表遺憾:“人們總是太容易就分道揚镳。”

陳瑤生日那天,二人一起去看《機器人總動員》,買好了票,一邊等服務員給陳瑤最愛的DQ巧克力味暴風雪冰激淋裡加榛子和核桃碎,一邊等電影開演。春晖手機卻突然響起,他瞄了一眼沒接,對方卻堅持,春晖把手機關了靜音。

陳瑤看到來電顯示是李宇航,有關工作的事,她知道春晖即便不接電話這電影也看不踏實。就幫他接起,一邊吃冰激淩一邊把手機湊到他耳邊,春晖聽了一會兒,面上浮起難色。陳瑤大度讓他去處理,說電影随時看,生日年年有。春晖依言離開,她卻空落落難受起來。

她走出影院,看到對面的雙安商場,想到上學時種種。憶起大風天在農科院的試驗田旁躲在徐來衣服裡情景,心忽然軟軟的,像傷口結痂脫落後新長出了皮肉。

懷着這一腔軟肉,許久不曾柔軟過的她走上過街天橋,看到一個穿格子襯衫的大男孩,也許就是附近學校的學生,突然冒失地走過去,跟對方說自己多了一張電影票,免費請他看。那男孩又驚又喜,作為交換要請陳瑤喝飲料,陳瑤晃晃手裡的冰激淩說不用。就這樣,三十歲生日,陳瑤在影院裡和一個陌生人看了場兩個機器人相愛的故事。

婚禮場地由春晖解決,那是一個位于日壇附近新開的精品酒店,春晖說這是他合作夥伴的物業,象征性收些場地費,酒水還可自帶,新酒店設施好,而且交通便利。陳瑤偶爾經過日壇,并無印象周遭有像模像樣的酒店,要求去現場看看。

這酒店其實位于世貿天階和嘉裡中心之間,确實從裝潢到設施都令人滿意。陳瑤和春晖在酒店經理的陪同下正在計劃如何利用戶外草坪,忽聽得背後有人叫春晖,陳瑤轉身看去,卻是梅冠霖。

多年未見,陳瑤甯願那隻是個同名同姓同樣瘦小的陌生人。但見那人瞬間的遲疑和随後勾起的嘴角,她便知奢望隻是奢望,對方也已認出了自己。

春晖滿臉喜色走向梅冠霖:“你怎麼今兒有空過來啊?剛好見見我老婆,陳瑤。“一面給陳瑤小聲介紹:“這就是我們那大客戶梅冠霖。”一面提高聲音道:“這是梅總,咱們可得多謝他,這個場地就是梅總給贊助的。”

梅冠霖笑眯眯盯着陳瑤:“人生何處不相逢啊!嫂子還認得我嗎?”。一邊說,一邊伸手欲握。

陳瑤好像被槍逼迫着的集中營囚犯,笑得萬分勉強,她無論怎麼控制,手還是有些抖,甚至在梅冠霖趁握手的當兒用小指輕搔她手心時都沒能停止顫抖。

她隻想逃走,但春晖還在跟梅冠霖寒暄。

他們已經跳過婚禮在說項目了,杭州、南京、無錫……那麼多項目,會支撐公司發展壯大,有更多收入、利潤、變成員工的工資、獎金、股東的分紅、票子、車子、房子、自己的錦衣華服、旅行中的豪華酒店、家裡品味不凡的藝術擺設、給打工子弟學校的捐款……陳瑤頭痛欲裂。她推說不舒服,先行告辭了。

自從春晖從汶川回來,她一直沒去自己的小房子住過,哪怕每天上下班要将近兩小時路程。她不放心把春晖一個人丢下。

春晖還沒有回來,她站在當初吸引自己的大落地窗前。雨夜裡,那個據說會吸收陽氣的大蚌殼在淅淅瀝瀝雨水中反射着幽幽暗光,隐隐約約像潛伏的幽靈伺機出動。陳瑤從IPOD裡找到德彪西的《月光》,在音響裡把聲音打開,細雨溫和地模糊着鋒利的回憶。思緒萬千中,漫天細雨連霧混着無處不在的音樂如無形的懷抱包裹着她,雖然隻能給人短暫的安全,但聊勝于無。

陳瑤自欺欺人地在這個随時會遇到梅冠霖的城市裡生活多年,自認為安全無虞,以為過往能就此随風而逝,但今天的偶遇再次喚起了她軟弱無助的自我,勾起了那段屈辱不堪的回憶。她後悔沒有當場撕破臉,她痛恨自己依然怯懦,這些年的成長難道竟是外強中幹的假象?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門鈴響起時,陳瑤不知什麼時候已睡着了,她懵懵懂懂從沙發上爬起,音樂還開着。借着門廊上長明燈射過來的微弱光亮,她看到已近淩晨一點,心裡納悶,春晖怎麼不自己開門。

從貓眼向外看,隻見一個陌生男子架着喝得人事不省的春晖。她連忙把門打開,這才發現,二人身邊還有一位搭把手站着的,正是梅冠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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