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坂時子得意地笑了。她一把攬過雁夜的肩膀，說道：“我可是你姐！我什麼都知道。”

以前每次她和葵來這個蛋糕店，間桐雁夜也都會害羞的跟來。她喜歡嘗試新的口味，隻有嘗完所有的口味，她才确定自己最喜歡抹茶。葵卻是嘗到了抹茶之後，便認定這是最喜歡的，以後再也沒點過其他的口味。至于雁夜，他一開始完全是跟着葵點的。

發現間桐雁夜喜歡檸檬蜂蜜完全是偶然。雁夜不是個特别擅長隐藏情緒的人，所以好不好吃，喜不喜歡吃全都寫在臉上了。抹茶蛋糕對他而言可以接受，卻不是能讓他吃了之後眼睛一亮的甜品。

被人從那種落魄的情況下救下，再到被人戳穿秘密，最後就連自己喜歡吃什麼都被發現了。短短時間内如此多的大起大落讓間桐雁夜感到了一種久違的活過來的感覺——這是他這一年來甚少有的體會。

遠坂時子拉着他走到櫥窗前準備走進店裡，他慌慌張地把兜帽戴上，再接過她遞過來的口罩，戴上後又是一怔。

間桐雁夜完全不适合進入魔術世界——這個結論由遠坂時子來下要比由間桐髒硯來下還要合理。這家夥被她折騰了好一會兒，眼下還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樣子，如果真的到了聖杯戰争，恐怕會被其他人，諸如什麼衛宮切嗣之類的給折磨死吧。绮禮可能也會喜歡折騰他，畢竟他看起來這麼痛苦，這麼絕望。

時子歎了口氣，道：“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但一會兒我們好好聊聊好嗎？”

間桐雁夜抿了抿嘴，不确定自己是否要信任這個來曆不明的女人。但他的内心已經動搖了。從某種意義上，如果他真的有一個親姐姐，那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

兩個人再次排上長長的隊伍。眼看着排到前面又要半個小時，遠坂時子拿起剛剛被糟蹋到一半的抹茶蛋糕，擡頭道：“你把這個蛋糕吃了吧。”

為了讓間桐雁夜冷靜下來，她直接用手喂了他一塊抹茶蛋糕。好處是她成功了，壞處是她少了一塊蛋糕。

一會兒要再買一塊抹茶的！

間桐雁夜原本比遠坂時子高上一個頭，但由于身體所受到的折磨，他總是彎着腰，因而時子很輕松地能在他耳邊說話。他垂下眼，瞧見時子手指上沒擦幹淨的奶油末，隻能“嗯”了一聲。

隻是吃蛋糕又要脫下口罩，雁夜又有些遲疑。

在他遲疑的片刻，遠坂時子催促道：“你快拿着，我要拿手帕擦手。”

她的手指黏糊糊的，上頭可能既有奶油又有口水。她忍了好久才沒直接擦在間桐雁夜的衣服上。不過他剛剛坐在牆角，說不準衛衣也不太幹淨。

間桐雁夜小口小口地吃着蛋糕，然後看着遠坂時子從小包裡拿出手帕，細心優雅地把手指給擦幹淨，心裡湧起一陣奇異的失落。

他心想，這個作風如果說是遠坂時臣的妹妹，倒也很合理。

雁夜心底不太想把這個女人和遠坂時臣聯系在一起，但她的一舉一動卻又總能讓他想到遠坂時臣。

“這位小姐，還有這位先……”老闆娘在看到雁夜的臉時聲音不自覺地停頓了一下。在雙方都感到尴尬之前，遠坂時子對老闆娘抱歉地說道：“對不起，我弟弟得了嚴重的病……”老闆娘馬上鞠躬道：“對不起，是我失禮了。請允許我免費請你們一塊蛋糕，表達我的歉意。”

已經快到下午關門的時候了。店裡沒有剩下多少蛋糕。遠坂時子最喜歡的抹茶味和間桐雁夜最喜歡的檸檬蜂蜜都賣完了。時子哀歎一聲，随後轉頭問雁夜：“請你吃巧克力慕斯可以嗎？你還喜歡這個口味嗎？”

雁夜一怔。他不想承認這個味道他也很喜歡。

老闆娘笑道：“巧克力慕斯很好吃的。”她一邊說着，一邊利落地幫他們打包起來，又問道：“還想吃什麼口味的？”

遠坂時子掃視一圈，沒找到其他自己喜歡的口味，搖頭道：“不用了，就一塊吧。”

到時候那塊抹茶的給時臣，她下次再來買好了。好在給英雄王的那塊蛋糕沒事。

大概是看到了時子失望的神情，老闆娘動作一頓。她猶豫了一下，道：“我今天做了一種新口味的蛋糕，打算後面上市，你想要嘗一嘗嗎？”

遠坂時子高興道：“我要！謝謝您！”

店裡難得有空座位。她再次和雁夜坐在這裡吃蛋糕，感覺就像回到了十八歲從高中畢業的時候。畢業再往後，她去了時鐘塔深造，葵結婚了，雁夜脫離了間桐家。三個人好像共同走了一段路的背包客，最後在某個時間點後各自奔赴自己的旅途。

蛋糕在嘴裡融化開來，間桐雁夜看見時子臉上洋溢出堪稱幸福的表情，一瞬間竟然想到了高中放學的那些小女生。他看見她轉頭對老闆娘說：“這個口味很特别！裡面放了椰子和——”他剛剛也嘗了一口，因此也忍不住接話道：“朗姆酒？”

老闆娘已經在後廚收拾東西了。聽到他們說話，她從房間裡探出頭來笑着回答：“是的，這是加勒比海椰子蘭姆蛋糕。我剛剛從書上新學的，但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接受這個口味。”

遠坂時子握拳鼓勵她：“可以的。從此以後，這就是我最喜歡的口味！”她轉過頭來問雁夜：“是吧？你也覺得這個口味很好吃吧？”

間桐雁夜原本正在注視着她，被她突然轉頭的動作吓了一跳。他垂下眼，小聲道：“确實很好吃。”

他為了拯救葵和櫻，主動走向一條死路。但……

無人可以抗拒生的誘惑。

今天下午的經曆太過……間桐雁夜找不到合适的形容，但這一切好像短暫地把他從陰暗潮濕的地下室帶回到了人間。

遠坂時子知道雁夜想得多，但她不知道他心中那些翻滾起伏的思潮究竟是什麼。她托着腮，看着雁夜一口一口地吃掉巧克力慕斯，忍不住問出了一個她疑惑了很久的問題。

“為什麼參加聖杯戰争？”

這大概是她唯一不知道的有關于間桐雁夜的事情。在她的印象裡，雁夜最讨厭魔術了。他當初還請她幫忙，費了那麼大努力逃離間桐家。可他又主動參與了聖杯戰争，甚至還特地打電話，很高興地通知了告訴她。

遠坂時子完全想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加入這場戰争。為此她甚至後面去找了間桐髒硯。

“你不是最讨厭魔術了嗎？”

在另一個世界，有另一個人向間桐雁夜問了這個問題。

“雁夜——你不是最讨厭魔術了嗎？”

間桐髒硯臉上的表情變得冷酷起來。他将這個逃離的“棋子”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感慨道：“憑你的素質确實比鶴野有希望。不過真是出人意料，明明是沒有魔力的廢物，現在卻能被聖杯選上。你究竟抱有怎樣強烈的願望……如果你用刻印蟲擴張魔術回路，鍛煉一整年，或許真的可以赢得這場戰争。可是我不了解，你不是從我手下逃出去了嗎，為什麼又重新想要進入魔術師的世界？”[1]

間桐雁夜擡起頭，直直盯着老魔術師的雙眼。

在這一刻，即便是活了不知道多久的間桐髒硯，一瞬間也被那銳利和執着的眼神給震懾住了。但也隻有一瞬間而已，因為下一秒，間桐雁夜的眼神便軟化了，就像他平時那樣。

不，甚至比平常還要更加溫柔。

“我……我想要讓一個人，從魔道中解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