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陣營不對,時子真想點頭贊同Rider的話。非但是她,其他人也都覺得Rider說的更有道理一些。不過從英雄王的角度來看,這樣确實是大大的不敬了。她擡起頭,遙遙地望着站在高處的Archer。
Archer的紅眸看了她一眼,回答Rider:“普天之下的珍貴之物都是王的财寶,不容卑賤的雜種觊觎。”
愛麗斯菲爾和Saber認出了遠坂時子,驚訝地看着她。遠坂時子不好解釋自己為何拒絕了她們的邀請卻又深夜出現在此地,隻好向她們露出一個抱歉的微笑。
垃圾間桐雁夜!垃圾言峰绮禮!還有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可不可以不要這麼聽言峰绮禮這個變态的話!
就在大家以為Archer和Rider很快也要打上一場的時候,那從車上的女人卻擡頭對Archer開口說道:“吾王,我幫您解決掉了肮髒的瘋狗,您高興嗎?”
在暗處,衛宮切嗣對這個女人的話并不感到意外。他猜那坐在車上,奄奄一息的人,就是被這個女人打敗的Berserker禦主。如果讓他來處理,他也會做同樣的事情。然而,他和舞彌都沒有發現Berserker的禦主,這個女人卻找到了,讓人不得不防。
Archer的視線落在遠坂時子身上,說道:“本王很快就要處決那條瘋狗,你卻阻止了我,本王不罰你已經是王的仁慈了。”
這話聽起來和之前一樣毫不講理,但衛宮切嗣卻覺得Archer的語氣并不差。
面對Archer的指責,那女人卻不知死活地說道:“是嗎?還以為能讓王的寶具不用碰到這樣的肮髒之徒,王會獎勵我的……”話雖如此,她的語氣卻沒有什麼遺憾,依然是十分高興的樣子。
“全世界的寶物都是我的。”英雄王自上而下俯視着遠坂時子,“本來就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如此程度,如何能像我讨賞?”
時子擡頭望着站在高處的英雄王,看了一會兒就覺得脖子酸疼。她心想,如果是吉爾伽美什,此刻就該飛下來接走自己了。她不知道此刻她看着英雄王的眼神明麗而閃亮。金黃色的身影閃爍在她寶藍色的瞳孔間,照的那雙眼睛比世界上最好看的藍寶石還要更勝一籌。
但這雙眼睛的主人并不像寶石那樣脆弱。與遠坂時子相處的時日并不長,但英雄王見微知著。他知道她的大膽和狂妄,也見識過她的謹慎與謙卑,堅定與執着。遠坂時子的内心如同她的魔術所具有的火屬性一樣,熊熊燃燒,永不屈服,但她本人又意外地克制,好像是把靈魂從□□上剝離開來,冷峻而保持距離地觀察自己與他人。
對英雄王而言,光是這雙眼睛有足夠進入自己寶庫的資格。
其實遠坂時臣也是這樣克制自身情感的性格。但大概是因為他太過愛妻子和女兒,也太想要實現家族的夙願。這樣頻繁地在正常人與魔術師之間搖擺,反而變成了現在這樣遲鈍又正直均衡的人格,也成了英雄王眼中最無趣的那種人。
有趣和無趣,有時候兩種性格之間的差距并沒有那麼大,至少不會大于普通人和魔術師的差距。
衛宮切嗣看到這個女人并不為自己辯解,隻是遺憾道:“好吧,那就隻能下次了。”然而,大概是為了報複Archer的冷漠,女人終于答複了Rider的話。她将頭揚到另一個方向,對Rider大聲道:“謝謝你的誇獎!這可是我最喜歡的跑車!”她舉起手來,鑰匙在她的食指上靈巧旋轉着:“喜歡的話可以借你們開一天喲。”
反正也不是她的。
Rider在這方面倒像一位真正的王者。他體諒遠坂時子沒有馬上回應自己的話,非常熱情地與她交談:“跑車?聽起來真是名副其實,就像是可以奔跑的車。我在這裡見過不用馬牽引就能前進的鐵車,雖然比我們那時的戰車速度要快。但少了戰馬的嘶鳴和馬蹄落地的巨響,還是讓人有些遺憾。”
Rider的宿主是一名瘦小的少年,叫做韋伯·維爾維特。他雖然天賦超群,但維爾維特家族迄今隻有三代魔術師,因此經常遭到他的導師和其他曆史更加悠久的家族的蔑視。眼前這名女子顯然并不如她的外表一樣好惹。此時的韋伯雖然還隻是一名時鐘塔的普通學生,直覺卻比在場所有的禦主都要敏銳。
為了提醒Rider不要說得太多,韋伯小聲地嘟囔道:“她是遠坂時臣的妹妹……不要和敵人講這麼久的話啊。”
韋伯說出這樣的話,自然又被Rider敲了敲頭,教育道:“面對優雅的女士,即便是王也要有憐香惜玉之情啊!那家夥,你說這對不對呢?”
衛宮切嗣一時不知道這句話是Rider口直心快想要教育自己的禦主,還是想要趁機再調侃一下已經沒什麼戰意的Archer。
因為自這名女子出現之後,Archer好像就沒有将目光放到其他事情身上了。就連Rider說出這樣的話,他也沒有像之前那樣狂傲地反駁,反而是陷入了某種深思之中。沉默一陣後,他忽然道:“說一說你本來的願望,娛樂本王吧。”
遠坂時子一愣。剛剛Rider那句話說出之後,她就有點擔心英雄王可能會生氣——如果Archer要麼和Berserker打一場要麼和Rider打一場,那還不如和Berserker打呢!雖然她不覺得英雄王會輸,但顯然這會是一場苦戰。
那遠坂時臣也白叫她來幫忙了,最後還是要浪費一個令咒。
時子倒也沒指望英雄王會實現她什麼願望,但既然對方問了,她就老實說了之前自己心裡所想的事情:“王站的很高……我想離王更近一點。”這樣她就不要一直擡頭,脖子也就不用那麼酸了。
Archer揚起嘴角,笑道:“膽子真大。身為人類居然有這樣的野心,也想與王平起平坐嗎?”
時子道:“平起平坐倒不用,但……我還沒有從高處眺望過冬木。”
冬木雖然曆史悠久,但并不是一個大城市。現在在這海邊倉庫旁,就有一棟十幾層樓高的酒店——在時子的世界,這棟高樓都是遠坂家的産業之一呢!但她還真沒爬上屋頂去看一看這座小城。
“要俯瞰冬木市的話,得去爬郊區的山……雖然我也很喜歡那座山啦,但那裡離冬木市區就有點遠了。這座高樓的視角也不是很好……”面對王的疑問,時子的語氣十分平和,“跟着王的話,說不定可以直接帶我在大橋上方看看風景呢。”
韋伯怔了一下——剛剛他就是乘坐着Rider的戰車,從冬木大橋上方飛來的。雖然對方是敵人,但欣賞美景的眼光确實和他相一緻。
Archer“呵”了一聲,看不出是喜是怒。但趕在英雄王開口之前,時子繼續說道:“不過剛剛索要王的獎勵是開玩笑的。”
自次出場以來,她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尴尬的神情。
“剛剛我去下水道捉了一隻老鼠……”時子瞥了眼跑車副駕上依然在昏迷的間桐雁夜,說道,“花了一點力氣……弄髒了衣服,身上的氣味也頗為不雅……所以就算您要給我獎勵,我也無法容許自己以這樣的形态出現在王的身邊。”
透過瞄準鏡,衛宮切嗣從唇形讀出她的話語,頗為無奈。他心想,如果不是她刻意點出,大概隻有極少人會注意到那些細節。沾過水的靴底、有一角髒掉的毛絨大衣,以及領口有些歪斜的絲帶蝴蝶結……這些就是遠坂時子口中所說的形象不雅。
如果不是切嗣當了愛因茲貝倫家的女婿,又聽了不少妻子平日的閑聊,其中一些細節他是斷然看不出來的。
同樣,身為男子,身為丈夫的他,也看出了遠坂時子的狡猾。
英雄王那雙紅色的瞳孔自上而下地打量着遠坂時子。
他既是半神,也是個男人,自然能看出來時子的用意。作為曾經以暴君形象聞名千古的帝王,他對于尋歡作樂這件事情并不反感,隻是能讓他不感到無趣的人類太少,所以也并不會特地以此為樂。從這個角度來說,他不介意遠坂時子偶爾的出格與任性。
初次見面時,時子透過王卻仿佛在欣賞另一個人的視線讓英雄王極為不滿,但他後來看到了她書架上擺了自己的史詩。那本史詩的扉頁是空白的,她用幾根的線條勾勒出了一個男子的正臉。
她看的還是自己,當時想象的,或許更接近于史詩中的吉爾伽美什。
出于對臣子忠心的獎賞,英雄王大發慈悲地收下了那本書。
除了忠臣之外,他還不介意給想要接近自己的時子另一個身份。
之前英雄王對遠坂時子說的話并非虛言。如果時子想要的話,那他也不介意在現世有一個妃子,畢竟這樣的女人就和他今日所看到的亞瑟王一樣難得。在這一點上,他覺得自己對遠坂時子的暗示與教化已經夠徹底了。但對方的領悟力不盡人意,幾乎和他的禦主遠坂時臣不相上下。
當然,不管這是時子的小心機,還是她确實遲鈍,對英雄王來說都無所謂。一切隻是增添了他捕獲和品嘗這個女人的趣味。英雄王的耐心要比他對外表現出來的樣子要多得多,反正他有着無盡的歲月可供揮霍,而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無趣的,這也是他會惡意地逗弄人類的原因。
他不介意耐心地、細緻地、溫和地對待這朵帶刺的玫瑰,多重複幾遍,直到她綻放出迷人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