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是夢境,有輕微恩奇都x時子向(史詩背景),注意避雷(看到這裡還有雷的嗎)
遠坂時子知道自己在做夢。
她不是那種喜歡親力親為的人,甚至可以說在很多事情上都有些懶惰。把這個世界的間桐雁夜交給言峰绮禮,她就去休息了。
眼睛閉上的時候,一股熟悉的下墜感包圍了時子。
在聖杯戰争裡,如果從者和禦主關系親近——好吧,時子也不确定聖杯是怎麼定義這個關系親近的——禦主就可以夢到從者的過去。在她不可救藥地愛上吉爾伽美什後,就做了很多很多有關于他過去的夢。
時子心想,此刻自己在原本的世界已經死了,那還會夢到吉爾伽美什嗎?還是這是新從者Berserker的過去?
再次睜開雙眼之時,遠坂時子看見滿目的藍天,身下的草坪比最華貴的地毯還要柔軟。初生的青草安靜地貼在她的臉側,帶來的癢意令人發顫。她尚在思考自己此刻究竟身在何處,微風帶來一片鮮紅的玫瑰花瓣,悄然落在她的唇邊。
這是……在哪裡?
時子剛想伸手拿下這花瓣,卻在同時觸到了另一個人的手。
“唔!”她吓了一跳,側頭望去,看見一個渾身赤裸,身體健壯的男子。他的眼神機敏又澄澈,好似那森林裡剛出生的小獸,餍足中帶着野性,就像那自由翺翔的雄鷹。見到時子醒來,他翻身撐在她身上,發出含混不清的叫聲:“Sham……Sham……”[1]
男性的氣息籠罩着時子,他一隻手撫上時子的臉,俯下身想親吻她。
遠坂時子大概知道自己在哪裡了。她低笑幾聲,用手将男人散落下來的長發撥開,糾正他的發音:“Shamhat……沙姆哈特……”男子急于求吻,沒有應答,時子便将那花瓣放回自己唇上。男人隔着花瓣與她相吻,皺起眉頭。
遠坂時子感到自己的唇被這隻野獸輕輕碾壓,宛如小獸懇求母親。她輕輕撫摸着他的背,隔着花瓣含糊道:“沙姆哈特,我的名字。”
花瓣被男人咬碎,鮮紅的汁水順着時子的唇縫流入口腔。她微微張口,教導他世間萬物。
“恩奇都……”她低聲道,“你的名字。”
這是《吉爾伽美什》史詩的開頭。英雄王吉爾伽美什降落人間,暴虐無道。天神安努捏泥塑人,創下恩奇都來反抗吉爾伽美什的暴政。恩奇都一開始身披毛發,整日與野獸相伴,不通人智。神妓沙姆哈特與他交合六天七夜,将他神智點醒,帶入烏魯克城。
灼人的熱度再度纏上,時子長歎一口氣,愛憐地看着尚在懵懂的恩奇都,輕聲道:“恩奇都……日後勿要責怪我。”[2]
恩奇都嘟囔道:“沙姆哈特……沙姆哈特……”
此刻他心智已開,但還未經曆過人世洗禮,想法像孩子一樣簡單,完全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日後會責怪身下這位如母如姐的女子。
四周的野獸聞到恩奇都染上了人類的氣息,紛紛四散逃竄。恩奇都感到不對勁,起身一看,發現昔日的夥伴全都驚恐地看着他,然後頭也不回地跑入密林裡。
“等等!”恩奇都站起來,想要去追趕他的夥伴,“等一下!”
殊不知人類的聲音隻能讓野獸害怕,他的夥伴們跑的更遠了。
遠坂時子站了起來。接收到恩奇都迷茫而難過的視線,她搖了搖頭:“恩奇都,你已來到人世,何必整日與那些野獸待在一起?和我一起去烏魯克吧。那裡有神聖的殿堂,有世界上最強大的男人。”
恩奇都眼睛一亮,問道:“那男人是誰?”
恩奇都久久無法融入人間,不僅是因為心智未開,也是因為常人太過弱小,不及他力量的十分之一,因而他無法将那群人看作是自己的同類。眼下沙姆哈特說有人和自己一樣強……不,她說那人是世界上最強大的男人。恩奇都聽了這話,向對方挑戰的心情難以抑制。
遠坂時子想到那人,笑道:“你跟我來。”頓了頓,又道,“他一定也想見到你。”
他們是命中注定的摯友,名字與名字并列,被雕刻在泥闆上。
四周風景迅速變化,轉眼間,綠樹和野花交織成長藤,化為金色的道道拱門。遠坂時子拉着恩奇都的手,領着他穿過喧嚣的人群。
“眼下正是新年節,人們日夜不寐,歡歌載物。”時子向好奇而無措的恩奇都介紹道,“這樣的節日,王也會十分高興。”
恩奇都緊緊抓着她的手,目光投向一群妩媚多情的女人,問道:“這是什麼?”
遠坂時子一噎。她一個來自現代的魔術師,要怎麼和初來乍到的恩奇都介紹古巴比倫時期的神//妓文化呢……在古巴比倫,貞操無關緊要,人們看中的是性方面的能力。侍奉愛神伊什塔爾的女祭司通常也兼職□□,賺來的錢多用于神廟修建。除此之外,神//妓也有在戰場上負責鼓舞男子士氣的職責。
見她不答,恩奇都又指向一個穿着華貴的男性:“那個男人……他要和那些女人做你和我做過的事情嗎?”
遠坂時子倒吸一口涼氣,頓時有一種孩子學好不容易孩子學壞倒挺快的無奈。她狠狠地捏了一下恩奇都的手,答道:“小孩子不要亂看,别問那麼多!”
恩奇都閉了嘴,又問道:“他們為什麼一直看着我,卻不來找我說話?”
時子轉過頭,上下端詳他的樣貌,給了一個公道的評價:“你長的太英俊了,男人女人都忍不住要看着你。但是你又比他們強壯得多,所以那些人害怕被你傷害,不敢靠近你。”
恩奇都想了想,道:“那我變成沙姆哈特的樣子,他們是不是就不害怕我嗎?”
恩奇都十分滿意這個主意,不等時子開口,就把自己變成了沙姆哈特的樣子。原本硬朗的五官變得雌雄莫辯,美麗超越了性别。他的頭發變得更長,還成了與春天一樣的嫩綠色[3]。變完形态之後,他立刻問沙姆哈特:“沙姆哈特,你看這樣好看嗎?”
時子笑了,誇獎道:“這樣真是再好看不過了。”
她心想,千年以前,真正的神妓沙姆哈特是這樣對待這個孩子的嗎?沙姆哈特對他是否像自己這樣心軟?她有告訴他自己最終的命運嗎?
時子尚在走神,便聽恩奇都又問:“沙姆哈特,那現在的我,和你說的那個男人,我們兩人誰比較英俊呢?”
他初來乍到,對沙姆哈特有一種天生的親近,又有一顆赤子之心,迫切地想讓自己成為她心中最強壯、最英俊的男人。
遠坂時子被恩奇都的天真給逗笑了。她寬容又無奈地說道:“恩奇都,你不要對吉爾伽美什有如此敵意。”她對吉爾伽美什史詩幾乎可以倒背如流,當即道:“吉爾伽美什,大智而不愚,神靈寵愛他,你從深山來此地,就在此之前——”[4]
“吉爾伽美什已在烏魯克夢見你。”
一個男人替時子說完了最後一句,悠然開口道:“沙姆哈特,你為什麼不直接告訴他,論力氣,本王強于他。不論白天黑夜,我自不眠不息。他乃泥人一個,如何與神相争?”
遠坂時子一愣,緩緩把頭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在她視線的盡頭,站着一個金發白皙的男人。那男人雖是一副少年的模樣,但那赤裸的胸膛已經足夠有力。火紅的衣袍圍在他的腰間,與黃金配飾相互輝映,明豔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時子僵住了。
她上一次見到吉爾伽美什就是她死之前,距離現在其實也沒過去很久。可能隻有一個月,半個月,甚至十天?但此時此刻,她卻覺得自己好像已經有幾千年都沒見過他了。
時子感到自己眼眶中開始泛出濕意,趕快低下頭。
吉爾伽美什赤足踩在地上,所過之處衆人皆露出害怕的神情,紛紛遠離這個暴君。時子沒有回答,他眯起眼睛看着她,不滿地質問道:“難道你不覺得本王比這個野人更加英俊、更加強壯、更加智慧嗎?”
聽到吉爾伽美什這樣唯我獨尊的話,時子快流出來的眼淚又憋了回去。她有點想笑,又不敢看吉爾伽美什,隻好對恩奇都說:“這就是我和你說的人了。他就是吉爾伽美什,我們的王。”
她的聲音裡有尚未散去的哽咽,但語氣已經輕快起來。
恩奇都想了想,站到沙姆哈特面前,對吉爾伽美什說道:“我們來比試一場吧!”
吉爾伽美什冷笑一聲,像是在嘲笑這位外來者的弱小與無知。
一時之間,砂礫和塵土在四周揚起,原本歡笑的人群驚慌逃竄。綻放的鮮花破碎凋零,屹立千年的石柱轟然倒塌。他們的力量是如此驚天動地,活像兩頭不肯服輸的蠻牛,幾乎将整個城市毀滅。
到了最後,兩人一南一北,紛紛力竭。
貴族妓//女早做鳥獸逃竄,唯有遠坂時子站在原地。卷起的土礫刮破她嬌嫩的臉頰,弄髒她精美的華袍,她依舊毫無所覺,指示怔怔地看着相鬥的兩人。
吉爾伽美什退回到剛剛站立的地方。力竭之後他單膝跪下,眼下即便緩緩站起,也是搖搖欲墜。恩奇都也是渾身泥土,狼狽不堪。他伸出一隻手,對吉爾伽美什說道:“你是女神之子,世間獨一無二的王和勇士,為何如此放誕不羁?不論未來你有何夢想,我亦願幫你實現。”
吉爾伽美什注視他許久,忽然高興地笑了起來。王放肆的笑聲響徹整個烏魯克城。
此舉空前絕後,王從此收獲了相伴一生的摯友。
遠坂時子看着那兩隻沾着泥土和鮮血的手握在一起,日光從二人目光相交之中射來,閃得她雙眼發白,失去意識。再次睜開眼時,繡着金線的紗帳拂過她的臉頰。吉爾伽美什在她身後,手掌危險地放在她的脖頸上。蘇美爾的王敏銳地問道:“你為何忽然從烏魯克離開,去城外找那恩奇都?是不是因為我之前做的兩個夢?”
吉爾伽美什早些日子做了兩個夢。第一個夢裡他夢到了一顆從天而降的星星。他想要舉起那顆星星,卻發現自己難以擡起。第二個夢裡他夢見烏魯克城中有一把斧頭,被衆人團團圍住,他見那斧頭有如看見了珍寶,愛不釋手。
他把這夢告訴沙姆哈特,第二天就找不到這個女人的蹤影。
遠坂時子說道:“解決王的憂慮是我的使命。王有憂慮,我得去尋找答案。”頓了頓,歎道,“是一名農夫祈求我去的。他說恩奇都帶領野獸來到他們的田地,攪得他們不得安甯。他懇請我用肉//體驅散這個人,保護農莊。”
吉爾伽美什眯起眼睛,聲音變得危險起來:“誰給你膽量擅自離開我的?作為神妓,私自離開神殿,你知道會發生什麼的吧?”
遠坂時子看着那雙血紅的眼睛,平靜地說道:“神//妓并非隻要實現王的願望,農夫的願望,我也要予以實現。”
吉爾伽美什冷笑一聲,道:“出去幾天,膽子果然變大了,竟然學會了反駁王。我前幾天捕了一隻獅子,特意餓了它好幾天。我要把你扔到獅籠裡,讓它把你咬成碎片。”
他是神靈之子,一切觸手可得,從出生到現在,還沒有人敢忤逆他的命令。恩奇都雖然也這麼做了,但他是上天賜予他的寶物,是他的摯友。
沙姆哈特不過是一個自己有些寵愛的神妓而已,怎麼敢做出如此大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