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岐的話音落下，嘴唇輕輕抿了起來似乎是在期待着江頌的反應。

果不其然，江頌的神情在一瞬間變得凝重，眉頭微微蹙起皺成一個不淺的溝壑，眼前的空氣像是在此刻凝結了一樣，如同被繃緊的弓箭随時都可以破弓而出。

“難道…”

江頌的嘴唇終于有些猶豫地發出聲音，帶着些許嘶啞，如同瀕死的魚在岸邊不斷掙紮。

“是許志國…是他殺了昭願，對嗎？”

“不錯。”

姜岐點頭，眸色幽深地盯着地面。

“許志國回到過去後，看見了過去的沈昭願，他并不知道自己和沈昭願降落在了不同的地點，而那時的他對沈昭願早有戒備，在與沈昭願交談的過程中他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和過去的沈昭願在對話。

“所以，他聽出了話語中的不同，認為是沈昭願不願意再接觸x計劃，要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訴給你，就在這一刻…他起了殺心。”

姜岐停頓了些許，一雙眼睛流露出淡淡的探尋，在月光之下發出幽深的光芒，冬日的風吹得人發冷，幹枯的樹枝摩擦出的聲音在此刻聽起來竟是如此突兀，似乎敲擊在江頌的心頭一般令人不安。

“但你要知道，許志國在和過去的沈昭願交談的過程中，被時光機傳送過來的沈昭願的大腦中也會多出一段記憶，你知道的，你的妹妹，你的女朋友是個很聰明的人，更何況她和許志國曾經關系那麼好，對許志國也有些許的了解。

“幾乎是立刻反應過來，許志國要殺她，可是怎麼辦呢？從她降落的地點去到那片雪地中實在是太遠了，阻止不了過去的自己死亡，那麼屬于未來的她也會立刻消失。她懂得這個道理，所以…”

“所以，昭願找到了過去的許志國的住所…”

江頌打斷了姜岐的話，嘴唇顫抖的樣子看起來有些憔悴，他的大腦暈乎乎的有些發漲，手掌傳來樹幹上的紋路似乎在提醒着要他現在的處境。

姜岐不置可否地露出一抹笑，他終于流露出懶散的模樣，高挑的身體輕輕靠在一旁，頭發遮蓋住的眼睛裡流露出細碎的光，此時正透過發絲去看面前的人。

江頌的胸口劇烈起伏着，那團堵在喉嚨處的棉花咽不下也吐不出，無法呼吸的感覺快讓人窒息，嘴唇的顔色慢慢褪去，露出有些蒼白的唇瓣，心髒傳來的狂跳一下又一下地撞擊着胸膛，回蕩在他的耳中。

過了一會，他才堪堪穩住身形，伸出不受控制顫抖的手推了推眼鏡才開口：

“許志國殺死了過去的昭願，而未來的昭願又殺死了過去的許志國…所以…未來的許志國和昭願都消失不見，所以…所以…”

他有些說不下去，雙腿發軟地跌坐在地上，他的大腦裡不斷回閃着那片雪地中，沈昭願的身體湧出鮮血在雪白的地面上綻放出一朵朵鮮豔的紅花，她蒼白的臉，逐漸消失的體溫，甚至是她張開嘴時一下又一下的微小動作在此刻都無限放大。

江頌不由得抱住腦袋，頗有些狼狽的将頭埋在雙膝處，看起來像隻躲避現實的鴕鳥，鏡片後的眼睛裡瞳孔岌岌可危地顫動着，翻滾着風雨和烏雲似乎下一秒就會電閃雷鳴。

“啪嗒”一聲，眼鏡忽然掉落在地面上，鏡片裂開些許的裂紋，從一處凝聚逐漸蔓延開來，留下了細微的痕迹。指尖輕輕觸碰眼鏡框，在感知到冰涼的觸感時像是抓到了什麼救命稻草般用力握緊鏡腿攥在懷裡。

姜岐終于停下了撫摸手串的動作，他略微垂下眼睛去看江頌，空氣中彌漫着安靜，偶爾隻有幾聲微弱的鳥叫聲。

過了好一陣子，姜岐終于動了，腳步慢慢後退着，在融入黑暗的過程中幽深的眼眸也在深深注視面前的江頌。

古井無波的眼睛終于顫動了一下，像是平靜的湖泊被丢進一顆石子而泛起淡淡的漣漪，可也隻是一瞬間，他又像想起了什麼，那微弱的情緒也消失了。

不多時，姜岐的身影徹底融化在黑暗中，一片漆黑的叢林中隻留下無盡的空洞，風吹來時也不再有模糊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幹枯的樹枝在慢慢晃動。

月光下，萬籁俱靜，沈昭願在車裡不安地扯了扯毛毯，緊閉的眼睛上那好看的眉頭蹙起了一下，又睡得更加沉重。而在車子的不遠處，江頌瑟縮在地面上，像一朵失去水分的花一樣，慢慢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