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彌漫,空氣中漂泊的霧氣似乎朦胧着一切,昨夜的雪仿佛也在此刻有些模糊,道路上零星地行駛過幾台車,遠處的山峰看不清楚輪廓,萦繞着虛無的氣息。
江頌和沈昭願坐在車裡相顧無言,二人的眼睛都在盯着前方,似乎想讓視線更加清晰,又好像在心中思索着什麼,沉默的氣氛在車内蔓延,帶着壓抑和沉悶。
江頌有些心不在焉,他的思緒總是被身旁的沈昭願所牽引,心中一陣不安。
沈昭願今天穿着一身灰色毛衣,闊腿的黑色褲子被略長的羽絨服緊緊包裹着,似乎是怕頭發礙眼,她将發絲全部攏起紮了個低低的丸子頭。
這樣的穿着…和江頌那不願回憶的死亡畫面一模一樣。
指尖不自覺地攥緊方向盤,江頌努力壓下心中濃烈到顫抖的情緒,心髒處跳動的聲音幾乎快要承受不住,眼前有一瞬間模糊。
“哥,你會緊張嗎?”
沈昭願把目光落在後視鏡上,緩緩開口。
江頌的車子後,是一輛黑色的轎車在不遠不近地跟随着,平穩行駛的樣子看不出任何問題,隻是在霧氣朦胧之中依稀可以看見明棠那有些困倦又認真的神色。
江頌快速看了一眼沈昭願,嘴唇嗫嚅着,斟酌了片刻才開口:
“當然,我有點害怕。”
“害怕?哥會害怕什麼?害怕許志國逃掉嗎?”
沈昭願輕笑着,眉宇間舒展開來,江頌抿着唇笑了笑并未回答她的問題,隻是在鏡片後的眼睛微不可察地暗了暗,他更加握緊了手中的方向盤。
不,不是的…我害怕你還會再一次死去。
他咽了咽口水,喉結上下滾動的時候仿佛心髒也随之忐忑地跳動着,那惴惴不安的情緒始終萦繞在他的胸口無法散去,他想要逃避,卻又不得不整面迎接這樣的情緒,這不禁讓江頌感到些許挫敗。
時間的流逝總是很快的,江頌的車子穩穩停在了路邊,入眼的是那熟悉又令人想要遠離的草原,草原上覆蓋了一層厚厚的雪,廣袤無垠的雪,散發着銀色與純白的雪…
這裡,就是沈昭願死去的地方。
江頌的心髒抽搐了下,輕輕牽住沈昭願的手試圖帶給她些許力量,可是忽然間發現,原來一直在害怕的是自己。
明棠在他們不遠處停下了車,幾個人相顧無言,是沈昭願率先動作,幾人便窸窸窣窣地鑽進了那條幽靜的小路。
身後是刑警們小心翼翼的走路聲,眼前是沈昭願彎着腰前進的背影,江頌握緊自己的拳頭,冰涼的指尖深深鑲嵌在手心裡,有些疼,卻實在無心在意。
沈昭願死去時那失去血色的臉,以及那在覆蓋着雪白的草原上蜿蜒出的血迹此時此刻竟無比清晰地在腦海中放映。
像是揮之不去的噩夢,又像是不願放手的執念,江頌自虐般地一遍遍回憶着沈昭願的死亡,他的眼神更加貪戀地去描繪着面前依然鮮活的沈昭願。
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想沖動地握着面前的人的手腕,帶她頭也不回地離開,躲去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
可是不能,許志國的出現就好像一根無法忽視的刺狠狠紮在他的心頭,無法拔除,也無法隐藏。
他知道,即使和沈昭願逃走,可隻要許志國仍然存在于這個世界上逍遙法外,或許…以後就還會出現像沈昭願和韓斯典,以及李院長這樣無辜死去的人。
他不能…也不應該就這樣毅然決然的離開。
太陽已經有些上移,江頌的頭頂被籠罩上一層暖融融的光線,小路上似乎也因為陽光的照耀而變得更加溫暖,隻是那陽光雖然暖和,卻無法穿過他的身體,落在他的内心。
“我們到了。”
沈昭願的聲音喚回了江頌的思緒,他擡起眼去看面前的煙囪房,那裡依然沒變,什麼都是一樣的,和之前他所看見的并無差别。
身後的明棠眼神立刻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她的眉宇間染上一抹凝重,江頌能感覺到她的呼吸也變得沉重了些許,氣氛在此刻也變得格外緊張。
沈昭願抿着唇,她擡頭看了看煙囪樓,像是為了給自己加油打氣,她的手撫摸上自己的手臂,指尖觸摸在羽絨服上,卻似乎能透過衣物,撫摸到那片凸起的,還沒有完全痊愈的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