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雪地裡，隻剩下兩個依偎着互相取暖的人，江頌的膝蓋已經被血液濕潤，指尖輕柔地觸碰沈昭願的臉，近乎于癡迷，眼神一點一點描繪着沈昭願的臉。

“昭願，别為我傷心…忘了哥…”

他的話音未落，隻聽見一陣咯吱咯吱聲，擡頭看去，是那張情緒複雜的臉，男人的指尖夾着猩紅的煙蒂，一雙眼睛裡此刻不知在傳遞着什麼。

季周遠隻靜靜地伫立在那，他的眉宇緊緊皺起，似乎是在悲哀，又像是在遺憾，那揉雜着許多的情緒像是浪潮般湧上心頭，打濕他的心髒。

沈昭願的手在這一刻握住他的手腕，整個人幾乎快貼在他的身上，眼中的渴求已經溢出，帶着絕望與痛苦，沈昭願緊緊抓住面前的救命稻草。

一隻手依然按在江頌的腹部，另一隻手還帶着血漬，緊緊握着季周遠的手，細碎的呢喃話語在此刻破碎，拼拼湊湊地從喉中溢出：

“求求你…你是哥的朋友…求求你救救他…求你…”

“昭願。”

季周遠的手掌撫摸在沈昭願沾着血液的臉，眼中晦暗不明中多出了些許痛楚和心疼，他微微彎下腰，高大的身影在此刻也變得渺小。

“誰都救不了他，他應該死去。”

聲音是那麼冷靜，帶着清清楚楚的殘忍，如同利刃般刺穿沈昭願的心，他的眼睛看向江頌那即将死去的臉，瞳孔微不可查地動了動。

江頌…如今才是你的結局。

“騙人！你這個瘋子！他才不會死！我的江頌才不會死！”

沈昭願從喉嚨中發出凄厲的慘叫，卻是那麼無力，猛地推了季周遠一下，她立刻轉過身去看江頌，曾經水汪汪的眼眸中在此刻猶如一灘污濁的渾水。

“昭願，沒用的…”

江頌扯了扯嘴角，他感受着血液的快速流失和身體周圍緊緊包裹着的雪地的寒冷，輕輕握住沈昭願的手。

身體裡似乎有什麼在蠕動，江頌的眼珠動了動，在沈昭願顫抖的時候微微低頭，嘴唇貼上她的唇時，江頌的傷口似乎也不再疼痛，呼嘯的風聲也消失不見。

昭願的唇是軟的，溫熱的，鹹鹹的。

啊…原來嘴唇是會帶着鹹味的。

他的腦海中忽然回想起沈昭願的臉，她難過的時候，開心的時候，生氣的時候…無數張沈昭願的臉都重疊在一起，直到最後是沈昭願那張沒有任何表情，早已死去的臉。

一陣苦澀的笑，江頌更深地吸吮着面前人的唇，似乎要通過這種方式能留下些什麼。

沈昭願的淚順着臉頰流下，她緊緊握着江頌的衣袖去感受這缱绻的吻，唇齒之間糾纏着的不知是誰的血液，鐵鏽味在二人的唇中留戀。

帶着鹹味和離别的吻總是讓人刻骨銘心的。

江頌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有些漂浮，他緩緩松開沈昭願的唇，濕潤的唇瓣還在發出控制不住的微小顫動，他扯出一抹費力的笑容，手指輕輕撫摸在面前的人的臉頰上，用最後的體溫感受着愛人。

“昭願，請别為我的死而難過。”

随着話語一起消散的是他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化作無數晶瑩剔透的雪花，在這豔陽高照的雪地之中飄散在天空中，像是逆轉時間後不斷上升的雪一樣。

這虛無缥缈的，不留下任何痕迹的雪花迅速融化，沈昭願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她有些呆滞地伸出手，直到一片泛着光的白色雪球落在她的指尖。

如夢初醒般站起來，她的身體狼狽地跌倒在地面上，渴望着抓住什麼，那帶着血漬的手無意識地向上伸，似乎有什麼人在上面對她招手。

眼角處的淚水滴落，帶着無盡的苦楚，眉宇之中化不開的苦澀與痛苦淹沒了整顆心髒，像是溺水的人一般在水中不斷掙紮，可終究是徒勞。

季周遠默默跟在她的身後，他默默走着，在沈昭願每一次差點摔在地上時都會伸出手臂，又很快垂下眼睛将手放回衣袖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