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前些時日在京中的一處詩會上見到了喬裝打扮、出來遊玩的晉陽公主。”薛聽舟輕輕巧巧最後定論。
“——一見鐘情。”
所以就有了宋章上門,想請他昔日的老師,當朝中書令從中斡旋,請宮中的惠太妃将女兒下嫁。
——昔日薛家前後送兩個女兒入宮,一個為中宮皇後,生清河公主商矜,另一個則為惠妃,也是如今的惠太妃,育有一女,封号晉陽。
宋章請中書令入宮遊說也理所當然,畢竟晉陽公主是他的外孫女。血緣至親,還有誰更合适?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你祖父同意了嗎?”商矜問。
薛聽舟覺得有趣。
商矜這個人,感情分外淡薄。對生母薛皇後也不見得多親近,與薛氏一族有血緣之親,但卻像沒有。隻有晉陽公主和惠太妃讓商矜能略有兩分另眼相待。
“沒有。”雖然很可惜,但薛聽舟還是據實回答,“祖父還沒有糊塗至此。”
一見鐘情?傻子才會信。
宋章那個兒子又不是第一次見到晉陽公主,雖然機會少,但平常的宮宴不可能一面之緣都沒有。
薛聽舟微笑,語調輕緩:“大約是你處置張一臣時太雷厲風行,吓到他們了,匆匆忙忙給自己尋求後路。”
但這隻會讓他們下黃泉更快。
“這是狐狸尾巴自己露了出來。”商矜冷冷道。宋章弄這樣一出求婚,簡直是昏頭,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急病亂投醫。
他原本還沒有合适的開刀人選,誰知道有人眼巴巴地送上門。
薛聽舟笑而不語。
殺雞儆猴,但是猴子自己撞上刀口,也不能怪别人啊。
………
奚甯縣畢竟隻是一個縣城,南梁王府的護衛們很快在點心鋪子後面的街道找到了商矜的蹤迹。
沒有徹底把人弄丢,讓護衛們松了口氣。
日上中天,商矜也沒有了繼續閑逛下去的興緻,轉身回蕭照所在的客棧。這個時候,李枕書應當已經離開。
果然,外頭除了蕭照的護衛,并沒有刑部的官吏。商矜心弦一松,踏進客棧。蕭照居然正坐在大堂内,他似乎在把玩着一隻杯盞。
商矜尚未走近,蕭照便開了口:“孤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世子說笑了。我的确想走,可也得世子高擡貴手才行。”他不動聲色地回答,餘光一轉,這才發現蕭照拿在手中把玩的居然是九龍杯。
這是前朝匠人費勁心血打造而成,獻給皇帝的一套珍品。傳聞此杯隻能淺平,如果盛滿,則杯中之水會全部漏出。
這一套九龍杯原本隻有皇帝才有資格享用,眼下卻在蕭照手中。
商矜頃刻便明白,這是刑部尚書帶過來的、小皇帝的誠意。這樣貴重的物品,足以見小皇帝招攬的決心。
但可惜,沒有成功。
蕭照将那杯盞随手丢開,忽的起身,這動作猝不及防,讓商矜毫無準備地與他四目相對,再近一分便要碰到一起了。
蕭照認真地看着他,一絲一毫的細節都不肯放過,旋即他堪稱溫和地笑起來:“确實如此。除非我主動‘高擡貴手’,如果你自己想逃……腿打斷。”
尾調輕而狠。
商矜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不由得皺眉。
蕭照還是……有些出人意料了。
他不喜歡掌握之外的事情。
他思緒微滞的時候,蕭照的手不知何時搭上他的衣袖,從上面取下一簇蓬松的貓毛,淡淡的橘色,赫然屬于薛聽舟懷中報的那隻橘貓。
“衣裳弄髒了,可要去沐浴?”
商矜垂眼:“應當是用早點時,那隻貓撲過來,不小心蹭上的。”
“是麼?”
“我今日又沒有遇見别的貓。”商矜說。
“我當然知曉,隻是下次還是小心些。”蕭照似笑非笑,“狸奴雖然可愛,但不知底細的貓,身上未必幹淨,毛發還好,沾染到别的東西就不妙了。”
奇異的危險在他眼底蔓延開,商矜定定地看了他半晌。
“不過是隻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