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宋玉昭将盛了冷茶的茶碗放下,身子微微往阿蘭的方向側了側,直接看門見山。
“你曾說沈家對你有恩,就是沈佑嗎?”
“嗯……”阿蘭被她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
她點點頭,又猛地想起什麼,一時有些無措,“不,不是,李……李公子他……我……”
“行了,你都認了出來,我哪有那麼容易被他糊弄過去。”宋玉昭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扣了扣。“我不是來找你求證的。我知道他根本不是什麼李四明,他就是沈佑。”
“我想問的是,沈家滿門被斬,為什麼唯獨他活了下來?你和他之間到底是什麼關系,值得你這樣幫他?”
“還有,他這一路走來似乎也太順利了,連他險些被揭穿身份的時候都有你出來幫他掩飾,我怎麼覺得,像是老天将他投軍的路擺好了放在他面前,就等着我和他在軍中再遇見這一遭?”
阿蘭踯躅着不肯出聲,放在腿上的雙手下意識揪住衣角。
這麼一說,楚英也覺得有些奇怪,不禁微微皺起眉頭,也擡目注視着阿蘭。
“将軍,茶好了。”緊繃的氣氛被驟然打破。
沈佑從外頭進來,全然不知道帳中發生了什麼。
他先将宋玉昭茶碗中涼掉的茶水換掉,而後給楚英和阿蘭也各自倒了一杯,擡手間衣角垂在桌面上,帶着寒夜裡的絲絲涼氣。
阿蘭沒答,宋玉昭也不急着催,捏着茶碗的邊檐有一搭沒一搭地晃着。
她看向坐在對面的沈佑,“你為何不喝?”
“哦,”他察覺到帳中氣氛不對,确認宋玉昭臉上沒有要動怒的迹象,這才輕輕點頭,“多謝将軍。”
軍中的茶是粗茶,味道與他從前喝過的各種茶都不一樣,但茶水從唇邊一路滑向嗓子,暖暖的。
又過了一會兒,宋玉昭一直不開口,阿蘭和楚英也都各自坐着不說話,賬中氣氛更古怪了。
沈佑如坐針氈,手中茶碗的茶水添了一碗又一碗,終于将壺中的茶水喝得見了底。
他拎起空茶壺起身,“将軍,我再去添些來。”
說罷便轉身往外去,卻剛邁出一步就被叫住。
“等等,”宋玉昭将茶碗扣在桌子上,“還沒喝夠嗎?”
沈佑暗道一聲不好,隻好又轉身坐下,臉上的笑意有些勉強,“夠了夠了,不知将軍是否有事要說?”
“不錯,我的确是要問一些事。而且,現在隻有你能回答我了。”
她說話向來不拐彎抹角,“為什麼隻有你活了下來?”
沈佑腦中嗡地一聲,嘴角的笑意猝不及防僵住。
宋玉昭接着問,“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那些在破碎的場景漸漸在腦海中重聚,而後又迅速被撕扯成碎片,隻剩下一片呼号與血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