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外頭的守衛來報,“參将,宋校尉到了。”
“快快迎進來。”
夜裡的寒氣順着被掀開的簾帳湧進來,待通傳的守衛退出去,宋懷澤連忙起身,沖與宋玉昭一同進來的二位青年恭敬行禮。
“梁州軍參将宋懷澤,見過二位殿下。”
“宋參将不必多禮。”
謝珽走在最前頭,頭也不擡,拂了拂染上潮氣的袖口,“我和照與貿然前來,多有叨擾,還請宋參将勿怪。”
他嘴上這麼說,面上卻未見一絲一毫歉意,大跨步進來後便自己找了位置斜斜坐下,目光将帳中陳設掃視一圈。
宋懷澤引着謝照與也到謝珽身邊坐下,道,“二位殿下到訪前線,實乃邊關百姓與衆将士之幸,隻是不知……殿下此番可是有何指教?”
謝照與沒說話,視線似有似無落在宋玉昭身上,她隻候在一側靜靜聽着,假裝未曾留意到謝照與的眼神。
“宋參将說笑了,”謝珽勾唇笑着,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在椅子上的扶手上輕敲,“要論行軍打仗,我們二人哪裡比得上你和宋校尉經驗豐富,怎能貿然指點,不過是奉陛下之命前來探訪邊關,唯恐辜負陛下一片信任罷了。”
聽他這麼說完,宋懷澤點點頭,開始向他們複述雲陽的戰況。
謝珽哈欠連天,中途還站起來在帳中東張西望地走兩圈,眸中晦暗不見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謝照與看似聽得認真,實則注意力早都跑到了宋玉昭身上,顯然對宋懷澤說了什麼也并不感興趣。
宋懷澤察覺到此事,幹脆長話短說,草草說完便命人為他們二人領去歇息。
二人離開營帳,宋玉昭還皺眉立在原地,眼神呆呆的。
宋懷澤歎了口氣,招呼她坐下。
“快坐下歇歇吧,站了這麼久,也不嫌累得慌。”
宋玉昭回過神,轉身坐下,揶揄道,“兄長也說了那麼半天,快喝些水緩緩吧,也不嫌幹得慌。”
說着便拿起案上的茶壺要往茶盞中倒水,卻覺得手中輕飄飄的,一滴水也倒不出來。
宋懷澤擺擺手,“哪有心情喝水,若是講講戰況就能把混進來的羌人盡數揪出來,我倒願意從早到晚一刻不停地講下去。”
“如今還未排查完?孟将軍不是已經增派了人馬嗎?”
宋玉昭頓時沒了開玩笑的心情。
她就知道情況不會真的像他說給謝珽和謝照與說的那樣簡單。
宋懷澤搖頭,“除了排查混入邊線的羌人,還要安頓從虞安撤過來的百姓,提防着羌人三天兩頭來犯。”
“而且,”宋懷澤面色沉沉,“我總覺得心中惴惴,怕是……”
“兄長是怕,邊關多半是要有一場大戰事了。”
宋懷澤沒作聲,他也不确定。
一切隻是心中沒由來的猜測,尚不知羌人隔三差五的侵擾之後,到底有什麼在等待着他們。
宋玉昭心中更是不安。
前世開春才拉開序幕的戰局,如果今生真的提前了,會是什麼導緻的呢?
是她留在軍中?還是從毓門關毫發無傷回到幽州的父親?
不管是因為她還是因為父親,那背後之人的目标并不難猜……宋家。
可是如果宋家倒了,真正受益的會是誰?放眼整個大齊,宋玉昭幾乎想不到這樣一個人。
雖說自古君心難測,可聖上也并非是這樣草率武斷的人。
且不說如今的宋家在百姓朝堂上都很有威望,單看宋家手中還未被分出去的兵權,聖上也不會在這種時候貿然對宋家下手。
那又會是誰會賭上萬千百姓的性命乃至整個大齊的傾覆來對宋家下手呢?
“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如今也沒有别的法子。”
宋懷澤想起方才謝照與的神情,又問道,“阿玉,你這次來雲陽是景安郡王的意思吧?”
“兄長看出來了。”宋玉昭還在想着羌人的事,随口應道,“二位殿下身份尊貴,來訪前線總不能沒人随行,是誰随行都一樣,我來了還能見見兄長,豈不是兩全其美了。”
“從前你我數月不見也未聽你這般說,如今你竟也會說這樣的漂亮話了。”
“人生短短幾十年,多見一次豈不是多賺了一次?”
“你如今才多少歲,怎的就傷春悲秋上了?”
宋玉昭一邊撥弄着沙盤上的城池标志,一邊煞有介事得接道,“過完年便十八了,再過幾年是什麼場景,誰又說得準呢?”
“行吧。”宋懷澤隻是随口一說,沒想到宋玉昭還真接了這話,“不管是不是他讓你來的,既然已經到這兒了,明早就随我一同去查羌人吧。”
宋玉昭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