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差不多是真人和薄葉渚相遇的第五年了。
薄葉渚身上,并不适用真人在人類社會所學會的種種法則。
初遇的時候,他身上的物欲很低,渾身上下彌漫着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态度。
生死這些事情不在他的考慮範疇内,一日三餐,日升月落,他的生命像是緩緩注入大海的溪流,偶爾崎岖的地面不能影響什麼,一直在流淌着。
他的眼睛幹淨的像是冬天的第一場雪,可是對于罪與惡,人與鬼,惡意和善念,他始終抱着冷淡的态度。
真人一開始并沒有發現。
随着時間漸漸流逝,在日夜相處中,他才慢慢的咀嚼到自薄葉渚身上透露出的那份漠然,自靈魂深處的不染塵埃。
可是,真人是詛咒,是咒靈,是從人類之間的憎惡中誕生的意識。
他天然有着可以污染一切的能力。
内心的惡意在觸及那雙幹淨澄澈的眼睛時候會被無限放大,真人偶爾失控的時候,也會想要将薄葉渚徹底拖入泥沼。
想要他沐浴陽光,又想要他不被他人窺視。
想要他萬衆矚目,又想要他隻屬于自己。
真人已經可以熟練披上溫和禮貌進退有度的華麗外衣,去掩蓋珠光寶氣之下的腐爛骨肉。
他的卑鄙,嫉妒,吝啬,狂熱,全部落在薄葉渚的眼中,那雙冰涼的灰藍眼眸閃過的暗色,真人也從未刻意隐藏。
可是薄葉渚願意始終給他全部的信任。
他的一切愛恨,在對方的眼中,顯得過分赤裸怯懦。
月光疏影之下,薄葉渚重新合上傘,擡眼看向真人,似乎已經習慣他不是黏膩就是熾熱的視線,開口說道:“那我們今晚要去哪?”
眉頭皺起,薄葉渚擡頭看了眼夜色,什麼也看不出來——他還沒學會看天色判斷時間這個技能。
真人看着他,飛散的思緒漸攏,他重新将薄葉渚的手拉起,直到肌膚貼着肌膚,指縫被刻意填滿,他才感覺到絲絲滿足。
“和平時一樣巡邏就行了。”他看着薄葉渚說道,“還有差不多四個小時天亮。”
薄葉渚打了個呵欠,今天發生的事情也不少了,尤其是遇見鬼王時候精神的高度緊繃,加之早上起的早,現在他已經開始感到疲倦。
橙黃的眼睛看着前方的道路,因為這些年的選拔,山上已經被踩出了不少平整的小路。
少年們白天休息,晚上躲避鬼或是和鬼戰鬥,現在距離他們進入後山也有一段時間了,也不知道會不會碰見他們。
“話說,主公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他想起來剛才自己思考的問題,扭頭問真人。
真人聞言愣了下,思忖片刻才說道:“我也說不準……或許是有什麼事情必須讓我們到藤襲山一趟,也或許是我們今夜不能回到總部。”
雖然看起來更傾向于前者,但是真人莫名覺得,後者反而更有可能。
薄葉渚“嘶”了一聲:“是因為我們今晚碰見了鬼舞辻無慘嗎?”
他一說完又意識到不對,鎹鴉是在無慘出現之前來的,總不能說主公會未蔔先知吧。
而且産屋敷輝利哉的話也含含糊糊。
真人皺着眉,未蔔先知在鬼滅這個世界觀也不是沒有可能,産屋敷家族的信息他沒有記得多少。
還是說,藤襲山上真的出現了什麼實力強勁的鬼?
薄葉渚繼續說:“我們今晚巡邏完藤襲山就算結束了吧?”
他們牽着手走在小道上,現在換成了薄葉渚手上拎着紅傘,真人手上提着燈,有風穿過林間,發出嘶啞的聲音。
真人的聲音飄忽不定的響起:“是的。”
藤襲山地形複雜,離開紫藤花環抱的邊沿後,踏入内裡,就可以随時嗅到鬼的氣息。
這附近……有人。
真人的目光落在前方,輕輕捏了下薄葉渚柔軟的掌心,察覺到身邊人略微遲疑的腳步,手中的小燈晃了晃,将步伐前的影子搖曳了幾下。
首先響起來的是淩亂的腳步聲,緊接着是少年的喊叫:“啊啊啊啊啊!”
樹影搖晃的前方出現了一個顯眼的金橙色腦袋,真人挑眉,沒想到這麼快就遇見主角團之二了。
薄葉渚也聽見了這由遠及近的喊聲,聽起來格外的……撕心裂肺,他微微張着嘴看着前方的灌木叢中出現的少年。
“不要追我了!!”我妻善逸正在崎岖的山路狂奔,他剛才不知道怎麼誤入了好幾個鬼的包圍圈,突然竄出的食人鬼簡直把他吓個半死。
他想也沒想直接撒腿就跑,慌亂之下根本沒發現兜兜轉轉又往來時的路跑去了。
模糊的前方出現了兩道高挑的身影,我妻善逸眼睛一亮,這個身影一看就是人類!不會有錯的!
“啊!你們也是——”撥開樹枝,我妻善逸冒出來,熱情激動的露出個燦爛笑容,卻在看見薄葉渚和真人身上的衣服時候僵住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