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回酒店房間,隻想一個人随便走走,卻沒想到會在路上碰到鄭靜娴。
鄭靜娴似乎有什麼憂心的事,步伐很快。
“鐘粵?你怎麼沒跟同事們去玩?”
鐘粵了然,看來她也沒意料到會在此遇見她。
“鄭總。”她的态度依舊客客氣氣,看不出與之前有何不同,“我有點不舒服,想回去睡了。昨天謝謝您送我去醫院。”
“原來是這樣,我說呢,今天都沒見你吃什麼東西。也好,身體不舒服你就先回去休息。明天白天的團建活動你要是不想參加也沒關系,就在酒店裡休息,他們這邊餐廳不錯,你想吃什麼就直接叫到房間去吃。”
“謝謝鄭總。”
鄭靜娴的關心顯得那麼真心實意,鐘粵心底的諷刺卻越來越深。
因為長得像,有時候看着她溫柔的笑容,她真的會忍不住想到自己那個不知道身在何方的媽媽。
她一直以為她對她多少是有些真喜歡的,原來隻是她自作多情罷了。
陳洛初說的沒錯,她這樣人,有什麼資格幻想人家的媽媽呢。
她就那樣漫無目的地走着,越走越難過,越走越想家。
想爸爸,想林英爵。
他們都是很多人永遠不會看上的社會最底層的人,可他們是她最後的親人,也隻有他們是真的愛她。
她走了很遠很遠,等她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在通往千木湖湖心小島的棧道上了。
夜已深,棧道上除了她空無一人,秋風鼓蕩,吹得她頭發紛亂。
今晚沒有月亮,黝黑的千木湖就像一隻張着大嘴吐着腥風的巨獸,一下子就勾起了她心底的恐懼。她又開始心跳加速,呼吸困難。
“真該死!你已經長大了,為什麼還要怕這些東西!你到底要怕到什麼時候!”
鐘粵恨恨地罵着自己,然後從包裡拿出個紙袋子罩在了口鼻上。
她找了個石階坐了下來,一邊小口呼吸對抗着身體的反應,一邊強迫自己盯着黑黝黝如怪獸一樣危險的湖水。
她試圖治愈着自己,也從另一方面懲罰着自己。
自虐很蠢,但是那種感覺卻又似乎令她上瘾。
不知道過了多久,鐘粵的身體已經麻木到幾乎感受不到風的存在,額前的頭發全部被汗水浸濕。
但好在,她沒有再暈過去。
掏出手機,她這才看見手機有好幾個未接來電。全部來自何嘉佑。
看來他的相親局結束了。這幫公子哥還真令人佩服,個個都是時間管理大師,忙成這樣還有空搭理她呢。
點開微信,她看見了他的留言:「寶貝?」
寶貝兩個字讓她的臉不自覺出現了嫌惡的表情。
但她還是狀若無事地回了他:「怎麼了?」
那邊的電話立刻撥了過來,語氣聽着很急:「你在哪?我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你都沒接!」
鐘粵将紙袋在掌心攥成團,聲音如水般溫柔:「我剛洗澡沒聽見,今天有點累,想先睡了。你今天也很忙吧?」
說完這句話,那邊立刻陷入了一陣沉默。
鐘粵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這邊的風聲讓他産生了懷疑,不過,他不說話,那她也不解釋。
兩個人好像陷入了一場博弈。
許久,還是他先開了口,聲音微涼,又好像蘊藏了極大的痛苦:「鐘粵,我回千木了。MIX的局散了,你不在酒店房間。」
被戳穿鐘粵也沒有惱羞成怒,反而含了一絲笑意:「你是不是傻啊,竟然真為了找個女人陪睡開了兩個多小時?」
那邊果然被她氣瘋了。
「你在哪?」
就算隔着電話,她都感覺到了他的咬牙切齒。
可她并沒有打算放過他,繼續往他心口插着刀:「你好像忘了今天是我的休息日,既然是休息日,我在哪和三哥你又有什麼關系呢?時間也挺晚了,你也早點睡吧。」
鐘粵挂掉了電話。
還順便通過了周錦程的好友申請。
對方的頭像是個穿公主裙的小女孩的背影,至于這個背影屬于誰,答案不言而喻。
鐘粵撇撇嘴,竟還是個慈父。
既然這麼愛自己的女兒,幹嘛不守着孩子好好過呢,找什麼紅顔知己,真夠道貌岸然的。
對方的申請留言是:「鐘小姐你好,我是周錦程。」
「周先生好。」
「還沒睡?」
鐘粵就是猜着他早睡了才給他留言的,誰想到他竟然秒回了她的信息?
四十歲的男人還熬夜,生活還真是精彩。
她心情不好,突然就想惡心惡心他,「周先生頭像裡的女孩是令千金?」
但她好像還是高估了他的自尊心。
「是,我女兒八歲了,這個号是我的私人号,通訊錄裡都是我的家人和朋友,在這裡,我們不談工作。」
鐘粵不是情場小白,自然聽懂了他在說什麼。她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翻了白眼:「和周先生成為朋友,是我的榮幸。」
「是我周某人的榮幸才對。鐘小姐你什麼時候回杭城,我請你吃個飯。」
這就迫不及待想見面了?
鐘粵突然就意興闌珊,她好像和哪個男的都避免不了香豔的開始和爛透了的結局了。她這是什麼命啊?
何嘉佑之前問她,故事的結局重不重要。
可她覺得重不重要對結局又有什麼影響嗎?
這個爛透了的世界。
毀滅吧。
她收起手機,不想回了。
既然是玩,她憑什麼要讓别人玩得那麼開心。
回過頭去。卻蓦然撞進一個人深邃幽深的眼眸。
路燈的光落在他的肩上,為他鍍了一層銀色的光。鐘粵的呼吸好像都在這一瞬間被誰按了暫停鍵。
“Felix?你,你怎麼在這?”
他雙手插袋,聲音被風吹得支離破碎,但臉上卻是明晃晃的委屈和欣喜:“才想起我們還開着位置共享。”
“小騙子。”他走近她,張開雙臂将她擁入懷中。
黑暗讓她陷入了某種介于現實和虛幻之間的恍惚。
不知道是誰先主動,兩個人已經吻在了一起。
湖水随着呼吸的節奏拍打着岸邊的礁石,空氣裡都是潮濕而清冽的氣息,氛圍感一點點蠶食着人的理智,讓她再次沉迷。
“我就知道,你不會不要我的。”他含糊不清地在她耳邊呢喃着。
“那你呢?”她突然停下動作,深深看着他。
“我什麼?”
“你會不要我嗎?”
“傻瓜。”他刮了刮她的鼻子,“我當然不會!我愛你,你竟一點都看不出來?”
“那确實是……”她吸了吸鼻子,将眼淚忍回去,“看不出來。”
“所以别信你的眼睛和耳朵,它們都會騙你。”
她不解:“那我信什麼?”
“信你的心呗!走吧,酒店裡還有個人等着我們呢。”他拉起她的手往回走。
“還有個人?誰?”
“一會兒見了你就知道了!”他笑得神神秘秘。
鐘粵不明所以,隻能任他拉着手。
一路上,她好幾次都想問問他今天是不是和别的女人相親去了,可最後她還是忍住了。既然他選擇裝傻不解釋,那她就陪着他裝傻好了。
反正,他們離結局已經不遠了。
隻是,她萬萬沒想到,何嘉佑嘴裡說的在酒店裡等着她的那個人,竟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