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發出去沒見回應,大概是卡爾也在忙。
林寒溪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再看看光屏上跳動的、周淙的好友申請,面無表情地點擊了通過。
周淙很快來了消息,是一條邀請函,說過幾天在自己家莊園裡有個宴會,問她願不願意出席。
林寒溪謹慎地回了句看導師安排,那邊很快回了消息表示随時恭候。
林寒溪沒再回複了,她從手腕上捋下光腦,站起身來長長地伸了個懶腰。
今天大概是接下來兩周最後的休息時間了,林寒溪的心裡有點憂愁,她走向洗手間,打算去洗把臉精神一下,又是一整天忙下來,她有點累了。
洗手間的鏡子映出一張疲憊的、青少年的臉,隻有眼睛還是亮的,被海量的信息灌輸了一天,她現在閉上眼,都感覺眼前有一行行的文字飛快地滾過去,她掬起一蓬溫熱的水潑在自己的臉上,長出了一口氣。
“您很累了,需要休息。”副系統的聲音悄然冒頭。
“...那我還能不知道嗎?”林寒溪甩了甩頭發上沾到的水,頰邊飛着細碎的黑發。“我盡量把事情忙完早點睡。”
她走出洗手間,看到桌上光腦向外投射出的光屏上,信息框裡正在跳動。
“我的聰明弟弟天下無敵”:“我們老闆什麼生意都做,你想幹嘛?說來聽聽。”
“怎麼不回我?軍醫部的網也卡嗎?”
“我倒計時五個數,再不回我你将從此失去和我老闆做生意的機會。”
“五、一,啪,你完了。”
“怎麼還沒回來?”
林寒溪試圖中止這場參與者年齡不超過五歲的鬧劇。
“寒溪是寒冷的小溪”:“去洗了把臉,你哥呢?”
“我的聰明弟弟天下無敵”:“我就是我哥。”
林寒溪眼看着這條消息在對話框裡停留了幾秒,被撤回了。
暖黃的燈光下,溫熱的水正從水龍頭裡流淌出來,卡爾正垂眼低頭,細緻地清洗着手上沾染的鮮血,餘光卻看見靠在門框上的親弟弟撇了撇嘴,對他說:“哥,有人找你。”
他嚴謹地擦幹自己的手,才接過挂在弟弟指尖的、幹淨的光腦,并對他狠狠地皺眉:“你怎麼又弄一身的血,快去洗澡。”
萊爾不情願地拖沓着步子向浴室走去,忍不住頂嘴:“那他反抗那麼激烈,我能有什麼辦法?不過看見他在老闆手底下哭成那個樣子,我心裡好受多了。”
卡爾對這種程度的頂嘴視若無睹,看見分組為“老闆努力招攬但目前還招攬不到的治愈系”的賬号正發來信息。
“我真找你哥有事,你哥呢?”
他往上翻了翻聊天記錄,看見自己更改之後的名字更是狠狠皺眉,決定從此取消弟弟使用自己光腦的權限。
“我弟是個缺心眼”:“老闆的業務範圍很廣泛,不知道您具體需要做什麼生意?”
“寒溪是寒冷的小溪”:“比如替我藏一個人?”
“我弟是個缺心眼”:“您的意思我明白了,老闆現在還在忙,不過馬上就要結束了,您稍等一會兒,等會兒她會親自和您溝通。”
對面回了個可以,就沒動靜了。
相比于弄了一身血在身上的弟弟萊爾,卡爾看起來就整潔多了,隻是在最後不小心弄髒了手。他重新把光腦佩戴在手腕上,轉頭向老闆所在的地方走去。
還沒等他走到門口,老闆就已經忙完出來了,看起來心情還可以。
卡爾自覺走在老闆身後半步的位置,低聲詢問:“怎麼樣?”
蔣老闆笑了一下:“能怎麼樣,不知道在外面被打了些東西,腦子都打壞掉了,問也問不出來。”
卡爾立刻由衷地附合:“他當時背叛您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會有今天。”
蔣老闆的表情看上去有點感慨:“跟誰不好,跑去跟那個生林醫療打交道,以為把我賣了對方就會幫他進化異能?哪兒有那麼容易,那個東西也就騙騙他了,不能複現的實驗結果要麼是天才的靈光,要麼是騙經費的騙子,這下倒好,我差點成經費了。”
卡爾頓了一下,試探着問:“那他現在...”
蔣老闆甩了甩手:“還能怎麼樣,死了呗。”她身上被鮮血沾染的地方介于卡爾和萊爾之間,也是一個需要徹底清洗的程度了。她不疾不徐地走在卡爾的前方,連眼神都不分過來一個:“人活成那個樣子,還不如死了。”
卡爾沒忍住回想起他見到的場面,與其說那還是一個人,不如說是血肉、機械和異物質的混合體,記憶混亂、行為怪誕,除卻偶爾的清醒時刻以外,像頭腦子被攪爛的野獸,隻能發出無休止地、絕望地嘯叫。
而那樣的野獸曾經也是和他們一樣的人。
他點點頭,表明自己附合老闆的觀點,然後聽見老闆問:“你來找我,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