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句話也不說，紅筱九瞪着她，文姜壽眼神躲閃，一會兒看着紅筱九，一會兒又看看别處，目光亂轉個不停——眼珠雖然在亂轉，但其實一直都在暗中瞄着紅筱九。

所以就在紅筱九突然挪動膝蓋朝她靠近時，她吓得立馬後撤，沒想到撤遠了，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

紅筱九眼睛都睜大了，“你做什麼！大驚小怪的。”她看着地上的人，拍拍床，“上來！”

文姜壽一坐回床邊，紅筱九就靠上來認真問道：“一點都不能碰？你那天明明親我肩膀了。”

“輕一點就痛得不是那麼厲害。”

“所以那天你突然倒在玄關裡，是疼暈了？”

文姜壽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我們總得摸索一下吧，”紅筱九張開五指，眼裡閃爍着好奇的光，“試試一個指尖的接觸。輕輕的。”

“好。”文姜壽為剛才的自己感到羞愧難堪。她伸出手指，試探着，慢了又慢，輕而又輕地先讓自己的食指碰到紅筱九的食指。

蜻蜓點水的觸碰，讓紅筱九感覺指尖癢癢的。“疼嗎？”她問。

“一點點。”文姜壽全身緊繃着。接着她又慢慢将自己的中指、無名指和小拇指貼在了紅筱九的手指上。

痛嗎，有輕微的一點，文姜壽分不清是痛，或是自己的緊張出來的錯覺。

因為指尖用的力量太輕，輕了就太難控制，手指相貼的瞬間，到底是文姜壽主動多一點，還是紅筱九主動多一點，根本說不清。

文姜壽壓下手腕，嘗試讓自己的手掌虛浮着貼上對方手掌。但相比紅筱九挺着筆直的手掌，她的手微微彎曲着，攏起的掌心裡能塞進去一朵棉花。

即便如此，紅筱九注意到她額頭上汗水都出來了，細細的一層。于是她錯開手指，一下子抓住文姜壽的手，和她五指交握。

吓得全神貫注的文姜壽又是一哆嗦，回神看到紅筱九正悶悶不樂地看着自己，眼神裡有點憂愁，有點不開心，像是在問怎麼辦啊。

文姜壽扯起嘴角回了一個安慰的笑容，“早點休息？好好睡一覺。”

“但事情好像也沒那麼糟糕，我碰你你會疼嗎？”

紅筱九用力捏了捏文姜壽的手，語氣也變得輕松，“起碼我能主動碰你，就像從前我追你的時候一樣，我主動一點就好啦。說不定是山神偏袒你呢，從以前到現在，都讓我來做主動的那一方。畢竟單戀的滋味不好受，整天被你的一舉一動牽動着，心情和過山車一樣。”

單戀，你覺得是單戀嗎？文姜壽心想。

“拿一截枯枝的死活來衡量感情，不好。”文姜壽忽然道。

紅筱九聽出了她的意思，她也有同樣的想法，于是笑着安慰：“我們别無他法不是嗎？感情深不深，枯枝活不活，或許隻是山神是樹纖島的标準。就算枯枝不活，那也隻能說明不能離開島，至于感情的事情嘛，我們自己心裡能不清楚嗎？”

“萬一你再也出不去了——”

“哎呀又來了，我困了，我要睡了。”紅筱九及時終止這個沒完沒了的話題。

但是，不出所料，紅筱九又失眠了。

她背對文姜壽面朝窗戶側躺着，透過沒有緊閉的窗簾縫望着外面的月亮。而文姜壽側躺在床邊緣，在萬籁俱靜的灰暗裡，盯着紅筱九瘦削的後背出神。二人中間隔了條銀河。

估摸着紅筱九睡着了，她就屏氣凝神輕手輕腳地起身，腳尖都碰到冰涼的地闆了，背後卻幽幽傳來一聲，“你不許離開床，不許到沙發上。”

腳尖久久地點在地闆上，最後還是收了回去。

結果就是一夜沒睡。

淩晨時霧藍的光如煙霧從窗簾外飄到房間裡，文姜壽筆直地躺在床邊邊上，右胳膊已經完全耷拉到床外面了，她甚至錯覺自己半個身體已經懸在外面了，全靠她左手死死拽住床單撐着。

而像紅筱九八爪魚一樣纏在她身上。

聽着紅筱九平穩的呼吸，她一動都不敢動。

倒不是因為怕痛，這種感覺很奇妙，像是傲嬌的小貓咪突然變得粘人趴在了自己身上，根本不敢動啊，怕一動把喵咪驚走。而且她和紅筱九，也确實很久都沒有，總之是十分珍貴而又難得的時刻。

但長時間保持着一個動作，她後背胳膊和腿，全身各處都不可避免地發痛。

清晨新鮮的陽光一點一點滲透到房間裡，文姜壽看着越發清晰明亮的天花闆，心想：“當兩個人胸膛相貼時，鼓動的心髒帶起的震動，算不算主動的觸碰？”

沒想出個結果，文姜壽臉上的表情越來越痛苦——渾身僵硬的肌肉隐隐有要抽搐的迹象。

墨色的眉毛在蒼白的臉上蹙成一團，她咬緊牙關，用力攥緊右拳，忍住不讓自己有動作。

但身體要抽筋，能怎麼辦？

“咚！”

紅筱九被一聲巨響驚醒，她坐在床上睡眼惺忪地懵了一會兒，扭頭發現自己怎麼跑到床另一側了，再探頭往床下一瞧，驚訝地捂起嘴巴，“不會是我把你踹下去的吧？”

文姜壽趴在地闆上蜷縮成一團，反手朝她擺擺手，“不是……”

“是我把你擠下去的？”紅筱九捂着嘴，眼睛亮晶晶的，不知道是讪笑，還是偷笑。

文姜壽起身剛活動了一下僵硬酸痛的膝蓋和肩膀，怕她多想，動作又停住了。“再睡一會兒吧。腳腕還疼嗎？”她說。

紅筱九搖搖頭，“你呢？”

“我……我去做飯。”

紅筱九抓住她的手，“你一晚上都沒休息好嗎？你也再睡一會兒吧，我保證老老實實的。”

“沒有沒休息好……”

“快點上床，快點嘛。”

整晚都沒睡，放松下來後，文姜壽其實很快就睡着了。等她再次睜眼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紅筱九的臉，以及她懸停在自己鼻尖上的手指——似乎，紅筱九自從醒了就沒再睡着，而是一直在看自己。

文姜壽心下一慌，下意識往旁邊翻身，卻忘了自己就躺在床邊，好在紅筱九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摟住了她的腰，并忍不住吐槽：“你是土地公公嗎？”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紅筱九看到文姜壽耳朵都紅透了。

“我牙刷什麼的都在樓上，你能幫我拿下來嗎？”紅筱九賴在床上不想回三樓。

文姜壽就上樓拿走了她要的東西，同時不經意間，在她攤開的行李箱裡看到了秋冬季的衣服。

“她不是自願回樹纖島的，那她原本是要去哪裡呢？”

現在才七月份，冬天還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