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嬸的家在立江旁的一間磚瓦院子裡,院子後面是一小片菜園,四周荒蕪寂寥,鮮有人家。
“嬸嬸這邊是都拆遷了嗎?”姜然問道,在她的印象中,立江大橋附近的區域都已經拆遷,再後來建成了一片還算繁華的寫字樓。
“是咧……”一提起這個話題,嬸嬸的嘴巴猶如壞掉的水龍頭,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拆遷之事。
這間屋子本是嬸嬸和劉老頭去世父母留下來的家産,兄弟姐妹五個因為拆遷款分配不均從而一直沒有同意拆遷,到現在還是釘子戶。
時隔多年,她的姐弟幾人要麼遠嫁,要麼早就搬到城裡去住,這裡留下的隻有文化程度不高的她。
“說起來,俺弟以前還在一中教過書呢。”嬸嬸提起這,臉上是掩不住的自豪神情。
而一旁的劉老頭倒是沒什麼好臉色。
姜然想起了學校論壇上關于劉老頭的八卦,他是因為騷擾女學生才被學校開除的。
“那後面叔叔怎麼不在學校裡教學了?”
她似乎問了一個禁忌的問題,嬸嬸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她慌亂地指了指眼前的房子。
“到了,俺們到了!”
這個話題就這麼被撇開,她默不作聲,将車筐裡的果蔬放到院子裡的木桌上。
用着餘光去觀察四周。
院子破舊但幹淨整潔,紅磚鋪的地面夾縫中有些濕漉漉的青苔,柴火和雜貨被整齊碼放在院門口,随之捆綁在一起的還有一些破爛紙皮。
“謝謝,謝謝……不愧是一中的學生,就是心地善良,要不要喝口水再走?”嬸嬸熱情地招攬她。
“不用了,謝謝嬸嬸,我要回家去了。”她輕掃了院子一眼。
肉眼可見的清貧,雖然四周偏僻無人,但看樣子不像是能作案的地方。
“好,時候也不早了,早點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說話間,嬸嬸往她的車筐裡塞了兩個蘋果,非要出院子親眼目送她離去。
姜然走後,院子裡隻剩下她和劉老頭,劉老頭沉默地坐在院子裡,剝手中的花生。
嬸嬸望向他深深地歎了口氣。
“你說說你,要是沒發生當初那件事,你在一中還能教上這麼好的學生……”
劉老頭不語,隻是斑駁的臉上露出匪夷所思的笑容。
“女學生,好……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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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然回到家已是下午四點鐘,走進家裡的客廳,屋内熱熱鬧鬧,坐滿親朋好友。
她的到來給不少親戚增加了聊天的話題。
“然然長大了,都認不出來……”
“真長成大姑娘了,我上次見的時候還不會走路呢!”
“乖乖,然然在哪上學呢?”
……
提起姜然的學校,姜媽臉色和悅了許多。
“然然成績一般,隻能上柏楊一中的實驗班,和你家樂樂還差得遠。”
表嬸家的兒子樂樂,因為考上了泉樂市的大學,被當成家族親戚裡逢年過節必提的榜樣。
這話表嬸心裡聽着也算是高興。
“我家樂樂啊,當初上的雖然不是市裡最好的高中,但還是考上了大學,你家然然上的市重點高中,不得考個重點大學喲!”
熟悉的話在日後的每個春節姜然都會聽到一遍,剛開始的她隻會覺得有些壓力和别扭,但時間長了,次數多了,姜然早已知道親戚們這些話的言外之意。
“借表嬸吉言,我一定能考上好大學,我們老師讓我們别太有壓力,說實在不行還有z大給我們保底呢!”
z大,是泉樂市學生最多的大學,雖然也是個一本,但是高考生最後的選擇,表嬸的兒子樂樂上的就是z大。
表嬸瞬間變了臉:“額咳咳……那然然你好好學習,你表叔還在一中當過老師,有什麼事跟你表叔說,讓他幫你。”
姜然這個表叔四五十的年紀,在當時對教師考核不太嚴格的年代,他高中畢業就去一中教了幾年書,因為工資不高辭了工作,後面一中越來越好,他想回去教書卻沒了機會。
表叔坐在沙發上抽着煙,又開始講一些他曾經在一中的光輝時刻。
“想當年,你叔在一中教書,那時一中還是個破破爛爛的小學校……現在市裡那個張姓的富豪,你叔還教過他的課……”
這個故事,姜然聽過不下十遍,她想着要找一個借口趕緊回到自己的房間,正當她要拉起自己屋子的房門時,她頓下了腳步,回頭微笑,問道。
“叔,我們學校門口小賣部的劉老頭你認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