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這本十五元八角。”收銀員掃了一下貨碼。
她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堆硬币,說起來還有些窘迫,來到這個時空,她的零花錢驟減,以前花錢都是以百元為單位,現在都要精确到角,而且每天的零花錢都有限額,花完了也不好意思跟父母張嘴要錢,隻能從以前的存錢罐裡扣幾個鋼镚出來。
“一、二、三……十五、十六……正好,您再數數。”她要把零錢遞給收銀員時,手心裡幾個鋼镚散了了出去。
隻聽叮當哐啷一響,硬币不知掉到何處。
她臉色為微紅,場面實在是有些窘迫。
“您先看還差多少,我補給你。”
收銀員對了對數:“同學,還差兩元。”
她又掏了掏兜,裡面正好還剩兩元,抱起地圖,一股腦将兩元遞給了收銀員。
那錢是她留給自己坐公交車回家的錢。
現在她隻能在地上找剛剛掉下的兩元鋼镚,否則自己就要走路回家了。
“剛剛好像就掉到了這裡……”
她蹲着身子,在結賬台前放雜志的地方搜尋,雜志旁邊是一個玻璃櫃台,下面有一條三四厘米左右的窄縫。
錢大概是掉到裡面,那條縫又便又窄,櫃台又十分沉重無法推移,估計錢是拿不回來了。
她無奈地歎了口氣,除了購物湊滿減,她很少為一兩塊錢發愁了,不坐公交,她要走上接近一小時才能回家。
就在這一刻,她的目光似乎捕捉到了救命稻草。
在不遠處的書店茶吧内,一位少年單手托腮,微微垂首,專注地凝視着桌上的書籍,陽光透過玻璃窗懶洋洋地灑在他的身上,用光勾勒着他身形地輪廓。
也許是察覺到了有人凝視他的目光,魏凜風側眸,兩人的目光短暫的對視上了。
我們……算是認識嗎?
這句話第一時間浮現在姜然的腦海中。
她起身,幾步走到他的面前,鼓起勇氣主動打招呼。
“魏凜風,好巧。”
他擡起頭,雙手輕輕合上書本,目光投向她,随後注意到她懷中那本《泉樂市城區地圖(老司機版)》。
“你……來買地圖嗎?”
“嗯!我是來買地圖的……”
姜然想向他借一塊錢坐公交回家,但這個世界上,唯有借錢最難開口,更何況那人是魏凜風。
她站在他的面前支支吾吾,似乎有話她沒說得出口,他歎了口氣。
“還有什麼事嗎?”
“那個……你能借我一塊錢嗎?下周一還你,我想坐公交回家。”
躊躇半天,姜然最後還是朝他借了錢。
隻見他似是松了口氣,往後一躺,倚靠着椅背。
“你要怎麼辦?我今天出門也沒帶錢。”
“哈哈……沒事,我走着也能回去,那我走了,拜拜。”
比向人借錢更可怕的是什麼,是借錢的那一方以沒有錢的拒絕。
“等等——”
?
魏凜風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挺拔的個子迅速給姜然帶來壓迫感。
“我正好也打算回去,今天騎了車子,順便帶你一程。”
說着他朝着店門口走去。
“等等,你的車子不是山地車嗎?山地車不能帶人吧……”她跟着他走出去提醒道,心裡想着難到自己要坐前車杠嗎。
隻見魏凜風走到一輛二八自行車前停了下來,他熟練地給車子解掉車鎖。
“坐上吧。”
……
“魏凜風,你什麼時候還車子了?”
在姜然的印象中,她從來沒見過魏凜風騎過二八大杠。
“原先車子拿去修了,這個,湊活用一下。”
“哦……”
看着車後座,姜然陷入了思考,想着自己應該像小說女主角一樣側着身子坐上去還是要像小孩一樣叉着腿坐。
叉開腿坐,會有些奇怪吧?
糾結了兩秒,姜然選擇了側坐,側坐時很容易重心不穩,她輕輕捏着車座下面的地方小心翼翼調整姿勢。
魏凜風似是察覺到了她的拘束,他脫掉身上的衛衣外套系在了腰上,他背對着姜然,說道。
“如果你覺得沒有安全感的話可以拽着我的外套。”
“謝謝。”
姜然臉色微紅,伸出雙手拽住了他的外套。
少年的後背替她擋出了寒意未褪的初春的風,迎面而來的是清淡的皂角香氣,每次聞到這個味道她都會想起夏日的傍晚。
她無心看路邊的景色,熟悉的荷爾蒙氣息讓她想起來曾經旖旎絢爛、如迷宮一樣的夜晚。
此時,前面的自行車突然變道,他不得不急刹了一下,姜然輕呼一聲,猝不及防的刹車讓她下意識地将雙貼在了他的後背上。
魏凜風隻覺背後一陣溫熱。
“抱歉,前面的車變道了。”
她理了一下淩亂的劉海。
“我沒事……咳咳。”
她得想辦法讓氣氛變得不那麼奇怪。
在等紅綠燈時,兩人正好路過泉樂市的A大,A大的法律系在全國排名第一,也是魏凜風未來考上的大學,同時他的父親也是A大的教授。
“你看,這裡是A大诶——”
魏凜風輕輕掃了一眼,因為父親工作的緣故,他沒少來這裡過。
“嗯。”
“聽說A大的法律系很厲害,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考這所學校……”
“我對這所學校沒興趣,也不喜歡這所學校。”
他直截了當地表明。
這跟姜然想的完全不一樣,在她那個世界裡的魏凜風曾經告訴過自己,他當年最想上的大學就是A大的法律系,還曾說過是因為受了父親的影響。
所以此刻她無比的困惑。
“欸?為什麼?你父親不是那裡的教授嗎?按理說你應該是從小在這學校裡長大的……”
人行橫道的對面,綠色的指示燈亮起,人流從他們身邊穿過,而唯獨他沒有作出任何動作。
“魏凜風,綠燈了,我們可以走了。”
她以為他還在發呆。
“我從來沒有向任何人說過。”
“什麼?”
他一隻手扶着車把,将整個身子側過去,眼神裡充滿疑惑,認真問她。
“姜然。”
川流不息的人群與兩人擦肩而過,直到紅燈再次亮起。
他再次重複。
“我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我父親的事,你是怎麼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