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一臉愁苦道:“回周大人,已經派人去請了。”
平日這樓裡小打小鬧什麼的并不少見,可鬧出人命還是頭一遭,且死的還是戶部侍郎家的公子,這讓他怎麼向劉家交代!
“劉璁今日都與什麼人見過面?”周策。
“這...”
掌櫃的看向茶人,今日樓中滿座,他哪裡有空去注意劉公子見了誰。
茶人面露難色回道:“回大人,劉公子高中貢士,今兒在此宴客慶祝,期間見的人少說也有五十餘,宴席結束後,劉公子才回到竹影間點小人奉茶。”
楊明樾眉頭微擰。
五十餘,排查難度太高!
周策垂眸沉凝片刻:“可記得他最後見的有誰?”
茶人仔細回憶了番後,道:“小人到竹影間時,先後碰上過王舉人,錢公子,陳公子,還有樓中的張樂師。”
周策聽罷,道:“先将這幾人分開關起來。”
“是。”
楊明樾剛轉過身,卻聽門外傳來動靜:“不勞煩楊司直了。”
楊明樾駐足冷冷擡眼看去,隻見一位身着刑部官服的青年男子帶着捕手踏進房間,目不斜視從楊明樾身側走過,對上周策:“這個案子由刑部接手。”
周策迎上他的視線:“大理寺先接報案。”
來人是刑部郎中,趙骍。
趙骍上下掃了眼周策,冷哼:“周大人今日休沐,不當值。”
“朝廷未有規定,休沐不能受理案情。”周策。
趙骍卻徑直越過他走向死者,揚聲道:“刑部已接苦主報案,閑雜人等退避!”
周策皺了皺眉,欲再分辨,就聽一道懶散并清朗的嗓音響起:“趙大人要這個案子,給便是了,偷閑躲靜有何不好,何苦上趕着找麻煩?”
衆人紛紛回頭,便見不知何時一位俊俏非常的郎君抱臂靠在門框上,微吊着眼梢,慵懶頹靡,沒個正形,十足好逸惡勞的纨绔子做派。
趙骍隻看了一眼就别開眼,輕視和不屑露于言表。
周策楊明樾則同時擡手行禮:“少卿大人。”
這位吊兒郎當,散漫不羁的郎君正是周策楊明樾的上司,大理寺少卿,慕蘇。
今日也正是三人約在此處飲酒聽曲,卻不防撞見一樁兇案殺。
在場衆人得知郎君身份,紛紛面露喜色,恭敬見禮:“見過慕少卿。”
醴泉樓掌櫃更是喜形于色。
誰人不知慕少卿斷案如神,上任半年破獲的案子已近百起,簡直是當之無愧的在世青天,今兒他在,必能抓住兇手!
不過看這情形,慕少卿是不打算接這個案子。
掌櫃的幾番欲言又止後,朝身邊人使了個眼色,那人立刻恭敬出聲:“慕少卿,依您看,這兇手會是何人?”
眼下刑部與大理寺争鋒相對,明顯有嫌隙,得罪哪邊都不成,可對于醴泉樓而言這樁兇案越早破獲越好,掌櫃不敢冒然開口,隻得支使手下人問話。
所有人的目光也不約而同落在慕蘇身上,紛紛指望這位在世青天指個明路出來,好早些放他們歸家,畢竟兇手還在這裡,誰能保證他不再殺人?
萬衆矚目中,卻見慕蘇笑眯眯道:“此案已由刑部趙大人接手,大理寺就不妄言了。”
衆人聞言皆面露失落,趙骍見此心中冷哼,譏周策道:“少卿大人都發話了,周大人,還不走嗎?”
一群蠢貨!
慕蘇不過一個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哪懂什麼查案,他那些功績哪樁不是周策給他掙來的。
周策怕也是得了什麼失心瘋,竟甘願為這種人賣命!
慕蘇吊兒郎當朝周策招手:“走了,再耽擱雲記小馄饨就賣完了。”
“是。”
周策應下,穿過人群随慕蘇離開,楊明樾緊随其後。
趙骍對着幾人背影無聲啐了口,才沉聲道:“仵作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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醴泉樓對面有一間胭脂鋪子,名喚芳菲閣,在京都頗具盛名。此時,一位戴着幕籬的女郎正與貼身女使挑選着胭脂,忽而,聽旁邊有女客驚言慕郎君,女郎愣了愣,掀開幕籬一角,往門外看去。
隻見正有三位郎君先後從醴泉樓出來,女郎快速掠過三人,面露躊躇。
這幾位郎君個個形容出挑,哪一個才是慕家郎君?
這對主仆正是朱虞和雁莘。
雁莘思索片刻輕聲同女郎耳語:“奴婢聽聞,慕家郎君俊俏無雙。”
俊俏無雙?
朱虞的目光毫不猶豫的落在中間那位郎君身上,這三人都生的英俊不凡,但當得起俊俏無雙的,非這位郎君莫屬。
細打眼瞧過,朱虞滿意的放下幕籬。
而朱虞不知就在她放下幕籬時,被她打量過的郎君慢條斯理掀眼瞧來。
同樣察覺到視線看過去的還有楊明樾,見是位嬌俏的女郎,又見那女郎低頭與女使說着什麼,神情當即一木,面無表情道:“屬下就說,大人出門應戴幕籬。”
慕蘇漫不經心收回視線:“堂堂男兒戴那勞什子作甚,被女郎看一看又不會少塊肉,這麼小氣作甚。”
楊明樾氣的白他一眼。
他小氣?被看的又不是他,隻要不每每叫他去攔人,他管他被多少女郎看?
話剛落,楊明樾餘光瞥見主仆出了胭脂鋪子,心中頓時警鈴大作,恨不能立刻離慕蘇八丈遠。
他最怕與嬌滴滴的女郎打交道,偏每次大人被女郎纏上都将他推出去擋桃花!
還有周策那個狐狸,每次都跑的最快。
楊明樾下意識去尋周策,果然,人已經貼着牆壁走出老遠。
楊明樾在心中暗罵了聲,正要開溜就被慕蘇一把勾住了肩。
楊明樾唇角抽了抽,他到底做了什麼孽,攤上這麼兩個不做人的上司。
一個狐狸,一個比狐狸還狐狸。
主仆出了胭脂鋪後,女郎走向馬車,而女使則徑直走向慕蘇,禮數使然,慕蘇楊明樾隻能停下腳步,隻見那女使先是向他們蹲了個禮,而後直直看向慕蘇問道:“敢問公子可是慕少卿?”
慕蘇禮數周全的回了個禮,嗓音溫和:“正是在下。”
女使别有深意看他一眼,又飛快垂首:“久聞慕少卿斷案如神,我家女郎敬佩萬分。”
說罷,卻是道了句叨擾徑自離開。
與以往不同,這回竟半字沒多問,好似真隻是過來表達女郎對慕蘇的敬佩,楊明樾稍怔之後,一把拽住慕蘇大步離開,似生怕人去而複返。
慕蘇的眼神狀似無意般落在女使腳上幾息,懶散道:“人家又不會吃了你,跑什麼?”
“小馄饨要賣完了。”
楊明樾此刻隻想趕緊逃離是非之地,再弄碗小馄饨來堵了他們大人的嘴。
這頭,雁莘上了馬車,輕聲朝朱虞道:“女郎,确認了,那位正是慕少卿,慕郎君。”
朱虞無聲呼出一口氣,半晌後低語:“甚好,回府吧。”
抛開旁的不談,光看那張臉,那身材,值當她搶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