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辰幾乎被絕望沒頂,然而預想中的痛苦和死亡卻并未到來,手上一緊,熟悉的力道傳來,緊緊拉住了他的魂魄和身體。
奚萦不知何時睜開了眼,寒星般的眸子掃過景辰那張悲喜交加的臉,在他開口之前用力一扯,将人拉到身後,輕聲叮囑:“抓緊我。”
景辰不知道該抓哪兒,也沒機會開口問,因為那隻從地底冒出的巨手已經再次朝兩人抓來,而奚萦像顆流星似的急墜而去,情急之下他隻能抓住一根飛起來的衣帶,大叫道:“你小心啊!”
熒光炸開,此方天地間的靈氣以奚萦為中心爆發,山呼海嘯般沖向抓來的巨手,轟然對撞。
被一根衣帶吊着的景辰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饒是如此他仍舊控制不住胡思亂想,比如擔心奚萦的衣帶夠不夠結實,萬一扯斷了恐怕事後要挨頓訓,比如皇宮被炸了的話他是不是得寫篇罪己诏燒給列祖列宗,比如幸虧奚萦有先見之明救下了三叔,今晚他就算死在這裡也不用擔心大雍江山後繼無人了。
然而預想中的天崩地裂并未發生,靈氣與死氣撞上的瞬間,景辰隻覺得時間驟然凝滞,就如同先前水鐘停擺、燭火靜止時一樣,天地間唯餘他和奚萦兩人尚在前行。
下一刻,原本俯沖而下的奚萦整個人朝後倒折而去,以正常人完全無法做到的姿勢掉了個頭,一把薅住景辰的後衣領,拎小雞似的拎着他調轉方向倒飛出去。
兩人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議,幾乎瞬間便沖出了蓬萊宮。
景辰餘光瞥見蓬萊宮像塊糕餅般被巨手捏成了碎渣,火光肆虐,然而這天崩地裂的場景卻又像是一幅靜止的工筆畫,細節逼真卻又處處虛浮。
“閉眼,凝神靜氣!”
還想再看清楚一點時,眼睛卻被一隻修長有力的手蒙住了,他連忙照做,緊接着耳邊就傳來連續不斷的瓷器碎裂聲,天地倒轉,強烈的眩暈感接踵而至,若不是一直被奚萦拉着,他恐怕當場就要摔個狗啃屎。
這種奇異的眩暈中還夾雜着說不清道不明的凝滞感,景辰覺得自己仿佛正在水底蹒跚前行,柔韌黏膩的力量從四面八方而來,不斷拉扯着他,推搡着他,唯有身邊人是可以救命的浮木。
在窒息的前一刻,耳邊瓷器碎裂聲忽地消失,腳下陡然一空,捂住景辰眼睛的那隻手也跟着垂落下去,他費力抵抗着暈過去的沖動,擡手牢牢抱住脫力的奚萦。
兩人重重跌倒,奚萦的手肘好巧不巧正抵在景辰腰眼處,原本就磕的不輕的腰頓時雪上加霜,景辰痛得眼淚差點飙出來:“嘶——你怎麼樣?受傷了嗎?”
他顧不上自己腰上那點外傷,一隻手撐在地上穩住兩人,另一隻手去扶奚萦,然而沒等到她的回答,胸口又是一陣溫熱,血腥味直沖鼻端。
“奚萦你怎麼了,傷到哪兒了?你說話啊别吓我……”
意識到是奚萦的血,景辰大急,手忙腳亂将人半扶起來,撩開她擋住臉的亂發,終于看清她嘴角汩汩湧出的鮮血。
“你身上有療傷的丹藥或者法寶嗎?我要怎麼幫你?奚萦你睜眼啊,不要吓我……”
他顫抖着手用衣袖幫她擦着不斷冒出來的血,聲音繃得像是随時都要斷掉,好在她很快不再吐血了,一直緊閉着的眼睛也終于睜開。
四目相對,奚萦從那雙泛紅的瑞鳳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飾的擔憂、恐懼、心疼、依賴,以及她此前一直不太理解的,沒來由的親切和熟稔。
難怪能打開她的儲物袋呢,這雙眼睛可真像啊……
景辰不知道的是,先前怎麼叫都叫不醒的奚萦其實并未失去意識,他捏臉撓癢癢抱着她滾來滾去的事她全都知道,自然也知道他打開了她的儲物袋。
見她一直看着自己不說話,景辰擔憂道:“你怎麼樣了,究竟傷到哪兒了?”
奚萦扯出一個笑,輕聲道:“我隻是脫力被反噬而已,沒事,儲物袋中有療傷的丹藥,綠色瓶子裝的,你幫我拿一下吧。”
她擡起右手,景辰不疑有他,連忙從她衣袖中拿出儲物袋,找出綠色的丹藥瓶子,倒出兩顆丹藥遞過去:“需要吃幾顆啊?”
“一顆就夠了,你也吃一顆。”
“哦,好的。”